“劍的真諦？”我怪異地望著師傅那張滄桑的老臉，心中不由得犯嘀咕。既然這才是劍的真諦，那我這些年練的又叫什么？

師傅不知我心中所想，接著說：“不錯，正是劍的真諦，或者說是武學的真諦也不過分，能領悟多少要看你的天分了，你且往我身上看。”說著師傅在我面前緩緩走過，停頓了一下，又轉身踱了回來，旋即偏頭望向我道：“看出門道了沒有？”

“沒……沒有……”我愣愣地吐出幾個字，困惑地盯著師傅，完全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他明明什么都沒做只是走了兩步，又能看出什么名堂來？

“沒看出來？真的沒有嗎？”師傅瞪大眼睛，很是夸張地看著我道：“想想劍之始中的要領再往我身上看。”說著他又在我面前緩緩走了兩圈。

劍之始？被師傅這么一提醒，我的腦海里立刻自覺地映現出千姿百態的劍勢來，再往師傅身上看時我一下子驚呆了。

師傅的一舉一動竟無不暗合劍之始中所要表達的意境，他竟然將那些劍勢中的要領全都融入到了生活中的每個細節，隨意的走動便將劍之始的意境揮灑得淋漓盡致。

他的手上雖然無劍，卻給人一種持劍欲出的感覺，我毫不懷疑下一刻他就能將利刃插進我的胸膛。

甚至他本人都像是一把劍，一把隨時準備吞噬生命的寶劍。這就是劍的真諦？只覺得眼前那矮小瘦削的身影一下子高大了起來。

“看來這回是明白了。”見我癡癡地看著他，師傅點了點頭道：“看明白了我就不妨指點你一下，免得你們幾個不肖的小東西背地里埋怨我這個做師傅的不盡責。”

師傅說著便給我講解起劍之始的要點來，一邊講解一邊為我親身示范，每講九個動作便讓我演練一遍給他看，有不對的地方當場給我指出來。如此一連講了九套共計八十一種劍勢才停下。

好在我對這卷劍之始已經有了相當了解，學習起來倒也沒有碰上太大的困難，很快便把這八十一種劍勢默記于心了。

“記住了嗎？剛才給你講解的八十一種劍勢是最為實用的，我將這些年來總結出的精華傳授于你，希望你能好生參悟。記住，不要死記硬背，沒有用的，一定要將它們融入到你的日常行為中去。”師傅鄭重其事地向我交待道。

我用力點了點頭，正想練起來，卻被師傅制止：“要練回去練，免得回不去了。”

我沒聽明白師傅是什么意思，但見他揮袖離開，只好行了一禮，帶著興奮的心情告辭了，迫不及待地向家中跑去。

……

時光如流水，一晃半年的時間匆匆過去，可對我來說，這段日子卻顯得格外漫長。

在得到師傅的悉心傳授之后我顯得異常興奮，總算明白這劍之始的修煉之法了，于是一跑回家便迫不及待地練了起來。

修煉的方法倒不復雜，師傅反復叮囑我要用身體去體悟，就是讓我修正自己的日常習慣，然后讓習慣成自然。

所以反過來想，要讓劍意自然而然地融入到我的日常行為當中去，就必須先修正我的日常習慣。

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直到真正開始修煉我才明白為什么師傅不肯讓我待在谷中。才練了不到十分鐘，我便悲哀地發現那些紛繁的劍勢非但沒有一絲融入的跡象，反倒害得我連路都不會走了。

走上幾步路簡直比烏龜還要慢，每走一步便要在腦中揣摩一番，抬一下手也要思考一下，甚至連扭動一下脖子都要琢磨個一會兒才行。這可叫人怎么活啊？這種自虐式的修煉弄得我頭大如斗，腦子里亂得跟漿糊似的。

總算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話的意思了，本以為只要慢慢改變日常習慣就行，沒想到工程量竟如此之巨，光是從院子走回臥室就足足花了我三個小時的時間。頭一天下來我差點就瘋掉，要不是影子武士試煉中鍛煉出的堅強意志我幾乎無法堅持下去。

身上的感覺糟透了，胸中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燃燒，恨不得將礙眼的手腳直接砍掉了才好。好不容易壓下心頭的煩躁，頭腦稍稍冷靜下來，想了一下，卻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拼命咬牙堅持下去。

我就這么一步步堅持著，時間似乎變得分外漫長，每走一步仿佛要耗費千年萬載。

腦子里滿是亂七八糟的劍勢，根本無法顧及其它事情，甚至到最后連補充魂力的事兒都給忘了，要不是羅貝塔大姐發現不妙及時趕來說不定我就這么不明不白地英年早逝了，事后想想不禁有些后怕。

羅貝塔大姐剛看到我時也嚇得不輕，還以為我發了神經，走個路顫顫巍巍的跟老頭子似的，還沉著臉一言不發，轉個頭一駐一頓，活像個傀儡人偶。

在她的驚呼聲中，我只得暫停下來給她解釋了一番，她這才釋然，拍拍我的肩膀鼓勵我一定要持之以恒地練下去。

在隨后的日子里，她也確實給了我極大的幫助，至少定期補充魂力的事情不必我管了，她會準時過來提醒我。

師傅看起來也算準了我的情況，沒有再主動召見我。

如此堅持了三個月，我才開始慢慢適應自己的身體，勉強能夠行動自如了。雖然還有很多環節一時沒能領悟透徹，但飯要一口一口地吃，我知道自己不能太過心急。

這一過程就像是嬰兒學步，無比的艱難，對我的意志更是前所未有的考驗，好在終于讓我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光，剩下的只是查漏補缺，進一步體悟而已。

……

這一天，天氣似乎特別好，鳥兒嘰嘰喳喳的歌唱讓我鼓足了勇氣時隔半年之后第一次在白天踏出了家門。

記得上次回來時門口的老樹上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幾片黃葉，如今卻已抽出了新芽。

說來慚愧，半年來我多數時候都是在屋內度過的，只是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才出來放放風，生怕自己怪異的舉動嚇到路邊的小朋友。

微微瞇著被陽光照射得有些睜不開的雙眼，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剛剛被釋放的囚犯，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享受著和煦的春風帶來的溫暖，我驀然發現眼前的世界和往日竟大不相同了。抬頭看那翠綠的枝頭，只覺隨風飄動的樹葉似乎暗合劍的意境。

這是怎么回事？我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眼花，眨了眨眼，重又看去，卻見那橫七豎八的枝椏竟也隱藏著某種劍勢。

“難不成練得走火入魔了？”我揉了揉眼睛，轉身向別處望去。

遠處后山上有一小片青翠的竹林，晨風一吹，那竹林便隨風輕輕搖曳起來，竟倏地在我眼中化為了柄柄長劍，劃著整齊而美妙的弧線。

“我的光之神啊！”我瞪大了眼睛，將視線投向廣闊無垠的天空，發現連那懶散的白云竟也透著絲絲引人入勝的意境。

短短半年的時間，這個世界竟叫人不認識了，到處都有劍的影子，隨處都有發人深省的意境。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我驚訝得合不攏嘴。

難道這就是師傅所謂的劍道？愣了半響，我慢慢平靜下來，細心觀察起身邊的世界，發現身邊的一切甚至是路邊最平常的雜草之中也包含著深刻的意境。

古人常說道無處不在，我從來就不曾相信過，沒想到今天竟真的能體會到，這種微妙的感覺不亞于一只鳥兒發現了一片浩瀚的原始森林，抑或是一條小魚進入了一片深不可測的海洋。

我貪婪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那山那水，那風那光，所有的一切都能讓我著迷，都能讓我留戀，都能給我新的啟發。

漸漸我忘記了時間，直到羅貝塔大姐清脆的聲音在我的腦海中響起：“無心，怎么了？醒醒，醒醒，不會吧？前兩天還好好的，怎么一會兒練成白癡了？”

“嗯？”只覺的眼前一陣搖晃，我不由得回過神來，才發現羅貝塔大姐正搖著我的手臂，緊張地望著我。

“大姐，你什么時候來的，呵呵，我剛領悟到一些東西，一時想得出神。”我抓了抓后腦勺不好意思地笑道。

“還一時……你真的確定沒有事嗎？”羅貝塔大姐有些懷疑地看著我道：“從我來這兒到現在，你已經站在這兒一個多小時了，一直都是呆呆的模樣，也不知你在這兒站了多久。”

經她這么一提醒，我才發現自己的雙腿酸麻的厲害，再看天色竟然已經暗了下來，將近是傍晚時分了。

不會吧？難道我在門口站了整整一個白天？這不可思議的事實令我一時說不出話來，直直地看向遠方的殘陽，那絢麗的晚霞好像野火在燃燒，一切都被籠罩在了桔黃色的光影里，模糊了我的視線，恍如夢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