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參

作者介紹

岑參（約715—770），江陵（今湖北省荊州市荊州區）人。父親岑植，曾兩任刺史，但在岑參少時即死去，乃從兄受學，刻苦讀書。天寶進士。初為小官，后充安西節度使府掌書記及安西、北庭節度判官。大歷初任嘉州刺史，后又罷官。卒于成都旅舍。《舊唐書》《新唐書》都無傳，其生平略見于杜確的《岑嘉州集序》。

他少經孤寒，早具懷抱，“丈夫三十未富貴，安能終日守筆硯”（《銀山磧西館》），已可見其志概。兩赴邊塞之后，他的意氣舒發了，詩歌也有了新的生命。西北的大沙漠、大風雪、大戰役，一齊進入他的眼底，出現在他的筆端。他在邊塞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邊塞卻成為這位沙漠詩人創作生活的沃土。同時，他又以豪邁樂觀的氣概，歌頌了那些在艱苦荒涼的環境中，鎮守著祖國西北的將士們。唐室的“軍威”也通過他的詩流傳發揚。舊時詩文評中有所謂“陽剛”的境界，正好用在岑參的邊塞詩上。嚴羽說高岑之詩悲壯，翁方綱說岑詩奇峭為入唐以來所未有，但這種悲壯奇峭，卻又是在語言的明朗、音節的瀏亮的基礎上形成的。杜確序中說：“每一篇絕筆，則人人傳寫，雖閭里士庶，戎夷蠻貊，莫不諷誦吟習焉。”所以能夠深入社會的下層，以至當時的少數民族，這種既奇峭又通俗的特色，該是一個重要的因素。

與高適薛據登慈恩寺浮圖[1]

塔勢如涌出[2]，孤高聳天宮。

登臨出世界[3]，蹬道盤虛空[4]。

突兀壓神州[5]，崢嶸如鬼工[6]。

四角礙白日[7]，七層摩蒼穹[8]。

下窺指高鳥[9]，俯聽聞驚風。

連山若波濤，奔走似朝東。

青槐夾馳道，宮觀何玲瓏[10]。

秋色從西來，蒼然滿關中。

五陵北原上[11]，萬古青濛濛[12]。

凈理了可悟[13]，勝因夙所宗[14]。

誓將掛冠去[15]，覺道資無窮[16]。

注釋

[1]高適，見卷四“作者介紹”。薛據，荊南人。《唐詩紀事》作河中寶鼎人。開元進士，終水部郎中。晚年終老終南山下別業。慈恩寺，在今陜西省西安市。本唐高宗為太子時紀念其母文德皇后而建，故曰“慈恩”。浮圖，本是梵文“佛陀”的音譯，這里指佛塔。慈恩寺浮圖，即大雁塔，高宗永徽三年（652）僧玄奘建，今為西安名勝。

[2]“塔勢”句，《妙法蓮華經·寶塔品》謂佛前有七寶塔，從地涌出。此用其語，意謂拔地而起。

[3]出世界，高出于人世的境界。

[4]蹬道，塔的石級。

[5]突兀，高聳貌。神州，猶中國。

[6]崢嶸，也是高聳貌。鬼工，意謂非人力所能建成。

[7]“四角”句，意謂塔高到擋住了太陽。四角，塔的四周。

[8]七層，塔本六級，后漸毀損，武則天時重建，增為七層。摩蒼穹（qióng），可與青天相摩擦。

[9]“下窺”句，對飛鳥本應仰看，這里卻是下窺，其塔之高可知。

[10]“宮觀（guàn）”句，從上下三句東、西、北看，這宮觀當在南面。宮觀，猶宮闕。玲瓏，靈巧。

[11]五陵，本指漢代五個皇帝陵墓，即高祖長陵、惠帝安陵、景帝陽陵、武帝茂陵、昭帝平陵。皆在長安北面。這里指長安附近地帶。

[12]濛濛，蒼潤貌。

[13]凈理，指佛理清凈。了，了然、明白。

[14]勝因，善緣。夙，素來。

[15]掛冠，辭官。

[16]覺道，佛道。梵文“佛”的原意本為“覺者”。資，應用。

評析

詩作于天寶十一載（752）秋。題目中舉了高適、薛據，實際同登的還有杜甫和儲光羲。五人皆有詩，唯薛詩已佚。沈德潛以為“登慈恩寺塔，少陵下應推此作，高達夫、儲太祝皆不及也”。杜詩的“秦山忽破碎，涇渭不可求。俯視但一氣，焉能辨皇州”云云，確是壓倒余子。

詩極寫佛塔之高。四面眺望，又各有勝處，東面是群峰，南面是離宮，西面是秦關，北面是五陵。也因為是佛塔，故于登覽之余，忽悟“凈理”，甚至想辭官而去，恐也是舊文人搖筆即來的積習，未必真是心里這么想，其實可以“萬古青濛濛”句作結。

輯評

雄渾悲壯，凌跨百代，而“秋色”四句，寫盡空遠之景，尤令人神往不已。（《歷代詩評注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