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言古詩

張九齡

作者介紹

張九齡（673或678—740），字子壽，一名博物，韶州曲江（今屬廣東省韶關(guān)市）人。長安進(jìn)士，為右拾遺。開元間拜中書舍人，復(fù)遷中書令。后貶荊州長史。他以詞臣而為賢相，以正直敢言見稱。曾劾安祿山狼子野心，玄宗卻說他“誤害忠良”；又見忌于李林甫。據(jù)《開元天寶遺事》，玄宗欲以李林甫為相，乃召九齡問可否，九齡便直說將來要“禍延宗社”，玄宗因而“不悅”。在罷相之后四年，他就死了。時(shí)人以為開元二十四年（736）罷張九齡而相李林甫，是政局治亂的分界。后世談到他的詩文，也必與他的品節(jié)并論。

他的詩勁煉質(zhì)樸，寄托深遠(yuǎn)，洗盡六朝鉛華，被《唐音癸簽》評為“首創(chuàng)清淡之派”。對王孟詩派也頗有影響。

感遇 二首

蘭葉春葳蕤[1]，桂華秋皎潔[2]。

欣欣此生意[3]，自爾為佳節(jié)[4]。

誰知林棲者[5]，聞風(fēng)坐相悅[6]。

草木有本心[7]，何求美人折[8]。

注釋

[1]蘭，指蘭草，即澤蘭，屬菊科，花白色，與屬蘭科之蘭不同。葳蕤（wēiruí），枝葉紛披貌。

[2]華，同“花”。

[3]“欣欣”句，指草木飽含生機(jī)。

[4]自爾，猶自此，自然地。意謂春秋二季，因蘭桂之花葉紛盛，便生機(jī)蓬勃，自成佳節(jié)。喻賢人和良時(shí)關(guān)系的密切。

[5]林棲者，林中人，指隱士。

[6]聞風(fēng)，聞到風(fēng)吹來的香氣。坐，因而。悅，愛賞。

[7]本心，天性。

[8]“草木”兩句，意謂自己本懷不求虛榮的志趣，希望不要來摧折他的“本心”。美人即上“林棲者”。

評析

開元二十五年（737），作者貶荊州長史，《感遇》即作于此時(shí)，原詩共十二首，此處選了兩首，后人常將它與陳子昂的《感遇》并論。他們的時(shí)代相近，行徑也相類，詩的寓意立境又上接阮籍的《詠懷》。詩中一面表達(dá)了恬淡從容的襟懷，但憂讒懼禍的心情也隱然可見。據(jù)鄭處誨《明皇雜錄》記載，張九齡知道李林甫要中傷他，便寫了一首《歸燕》詩，末兩句云：“無心與物競，鷹隼莫相猜。”李覽后“知其必退，恚怒稍解”。他當(dāng)時(shí)的處境不難想見。

輯評

鐘（惺）云：平平至理，非透悟不能寫出。譚（元春）云：冰鐵老人見透世故，乃有此感。（《唐詩歸》）

言物各有時(shí)，人能識此意，則安命樂天。興而比收，所謂“運(yùn)命唯所遇”。（《昭昧詹言》）

江南有丹橘，經(jīng)冬猶綠林。

豈伊地氣暖[1]，自有歲寒心[2]。

可以薦嘉客[3]，奈何阻重深[4]。

運(yùn)命唯所遇[5]，循環(huán)不可尋[6]。

徒言樹桃李[7]，此木豈無陰[8]。

注釋

[1]豈，難道。伊，那里，指江南。

[2]歲寒，《論語·子罕》中，孔子有“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語。后人往往作為砥礪節(jié)操的比喻。前首中的草木之心，也即這里歲寒心之意。

[3]薦，進(jìn)獻(xiàn)。嘉客，嘉賓。

[4]“奈何”句，喻阻力多重，使抱負(fù)無從直達(dá)。

[5]“運(yùn)命”句，意謂只能按著命運(yùn)隨遇而安。

[6]“循環(huán)”句，感慨之余，唯有看作周而復(fù)始的自然之理一樣，其中道理實(shí)沒法追究。作者本來位至宰相，也得到玄宗的信任，很想在政治上施展抱負(fù)，后因李林甫讒陷而遭排擠。兩句當(dāng)是隱指這段經(jīng)歷。

[7]樹，種植。《韓詩外傳》記趙簡子語：“春樹桃李，夏得陰其下，秋得食其實(shí)。”當(dāng)是用此典。

[8]“此木”句，意謂橘樹難道不會成蔭。陰，同“蔭”。

評析

橘是嘉木，屈原曾作《橘頌》自喻其志。荊州州治江陵，又是屈原故國楚之郢都。橘產(chǎn)南方，作者也是南人。桃李媚時(shí)，丹橘傲冬，詩以此喻邪正自有分別。

輯評

鐘云：感慨蘊(yùn)藉，妙于立言。譚云：就小物說大道理，古人往往如此。（《唐詩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