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渾身是傷的爬上岸，看著岸對面，水霧繚繞，她只能隱隱看到一抹白影。
她前爪伏地，做個人類的磕頭姿勢，最后終于轉身離開。
小白心灰意冷，她想找個深山老林去修煉，一怒沖冠，她殺了玄天宗太多的弟子，雙手沾滿鮮血，現在回想起來，如潮水般的懊悔席卷了她。
晚上。
柳思源坐在臺階上看天上的月亮。
師門里死了太多弟子，現在宗門還籠罩在濃重的悲哀氛圍里，殿外四面八方掛了招魂幡，道法高的師兄在超度亡魂，上空隱隱有灰色流影匯聚、消散。
柳思源仰頭看天，心口總像堵著什么東西，他心情消沉，與難過夾雜在一起，涌到嘴里，說不出是什么苦澀的滋味。
這十來年他一直和小白一起，和門派內其他弟子關系一向普通，這次門內死了那么多人，但最讓他難過的，卻是小白。
和自己日夜相處的白小九，竟然是九尾狐。他自小被師傅教導所有的妖怪都該死，可是小九那么聰明活潑，怎么可能是妖怪！而他，親手砍掉了小九的尾巴！小九殺了同門那么多師兄弟！小九是為姐妹報仇！她是妖怪他是道士……
各種紛亂的念頭在他腦海里亂竄，吵的他頭疼欲裂。
柳思源長嘆口氣，站起來沿著臺階向下漫無目的的亂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周遭喧嘩的聲音突然都沉寂下來，四處俱是黑暗，柳思源低頭走著，精神不振的他絲毫沒有注意到一縷妖力接近了自己。
“柳思源！”
一聲清脆的叫喚，沒有任何的感情。
柳思源渾身一震，尋著聲音的來源望過去，立刻大叫起來：“小九！”
只是現在的小九神情冷冷的，清麗的眼眸在夜里閃閃發光，她的眼神很陌生，像在看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小九，你……還好嗎？”
柳思源對她沒有仇恨，他惴惴不安想接近她，卻又遲疑的停下腳步。
小白看著他，臉上一片淡漠。
“從此以后，沒有白小九了?！彼龔埧谡f。
“小九，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柳思源露出難過的表情，他伸出手，手里握著小白的尾巴——砍下來以后他一直拿著沒有給任何人，“你還痛不痛？對不起……”
看著他真誠的眼睛，小白滿腔的怒火瞬間熄滅，只留下滿心的的委屈和苦痛。
“我這些年學會了玄天宗的法術，還研究出了一套心法，柳思源，我教給你，以后我們就再也沒關系了?！?
“為什么？小九，你不肯原諒我嗎？”
什么心法，去他M的！柳思源現在壓根不想學法術，他只想讓小九原諒自己！什么人妖不兩立，他愿意和小九一起承擔所有的后果！
可是小白只一抬臂，無形的壓力就把柳思源壓迫在當場，讓他動彈不得！
“你聽好，這套心法的口訣和法力運行是這樣的……”
小白一字一句的把破敵心法教給柳思源，她拿過自己的斷尾，依稀能感受到斷尾的掙扎召喚，傷處針刺一般的疼痛，她瞇起眼。
如一團黑幕籠罩，柳思源看不分明小白的模樣，直到一刻鐘后黑幕逐漸退散，他的視線恢復清晰——小白手中的斷尾不見，倒是多了條細如牛毛的項鏈。她臉上汗珠滴答滴答落到地上，形成一片片水漬。
“小九……”柳思源喃喃的叫她的名字。
小白把項鏈戴到他的脖子上，疲倦的露出一個笑容：“你是人類，我是妖怪，注定我們是仇敵，柳思源，等以后我變成了人，我會來找你的?！?
說完她化作一團煙霧，裊裊飄遠。
柳思源這才能動，立刻大叫著追上去：“小九！小九——！”
他一路瘋狂的奔跑，大聲叫著小九，驚動了玄天宗其他弟子，足足跑出去五公里遠，也沒有再見到小白的影子。
玄天宗因為他的特殊身份，把他軟禁在門內三年，那三年柳思源潛心修煉，他也終于明白，小白戴到自己脖子上的項鏈，正是她那條斷尾煉化出的法寶。
她消耗了自己百年的修為，只為了做個護身符給他……
柳思源時常撫摸著那條項鏈，在腦海里勾勒小白的微笑。
此后他像突然開了竅，法術開始突飛猛進，又過幾十年，他做了玄天宗的掌教。
道安仙逝的那一年，柳思源也讓出了掌教之位下山，他留下的只有一套心法和一條狐尾煉化的護身符。
柳思源一直想再找到小九，他拖著病老的殘軀走遍了大江南北，降服了不少作惡的妖怪，也殺了無數的惡人。
可是他再也沒見過小白。
*
“后來呢？”林牙問。
“后來他老死了啊，人類生老病死不是正常的么?！卑拙帘е鴷?，在教學樓之間穿梭，身后是尾巴一樣的林牙。
“死、死了？”林牙顯然一愣，他還以為后面會有什么凄美的愛情故事。
“當然死了，我下節課馬上要開始了，你要來一起聽課嗎？”
現在是林牙趁白玖下課時間，來纏著她講故事，白玖用最平淡普通的語氣講完，更多的心思則放在了下節課的內容上。
“我才不要去！”林牙最討厭這種監獄一樣的課堂了。
“那我走了。”白玖往教室里拐。
“喂！”林牙忙拉住她，試探著問，“你……沒什么感想？”
“感想？”白玖抬頭看看灰蒙蒙的天，云彩被吹成一團皺巴巴的樣子，她恍然大悟的點頭，“天這么冷了，馬上就要期末考試和放寒假了！”
“白狐貍！”林牙大怒。
白玖忙趁機轉進了教室。
找位置坐定，拿出課本，她才開始怔怔的發呆。
感想……？她從來沒有總結過什么，在人間的五百年，她只有修煉再修煉，直到近百年，她才開始學習做個人類，并漸漸融入人類的世界。
九尾狐……玄天宗……都是遙遠的幾百年前的事了，她沒有回想過，只因為心底有個念頭堅定的存在著。
他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
好歡樂！下一章就進入第三卷了——大魔王柳思源。\(^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