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被圍,地方開始救援。
首先行動起來的是朔寧府(現(xiàn)在山西朔州)知府孫益,帶領2000精兵直奔太原。
朔寧在云中(現(xiàn)山西大同)和太原的中間,距云中140公里,開車2小時行程,古代騎馬估計2天左右可到;距太原211公里,開車3個小時,古代騎馬估計3-4天左右可到。
此時孫益的手下獻了一個計策,勸孫益直接奔襲云中,偷襲完顏宗翰的大本營,當時金軍的家屬都在云中,必定能動搖金軍的軍心,太原之圍肯定就解了(《宋史》:“宣和末,以福州觀察使知朔寧府,被命救太原。時敵勢張甚,或言不若引兵北搗云中,彼之將士室家在焉,所謂攻其所必救也”)。
這絕對是當時最好的解決策略。
但孫益不聽。
孫益愚鈍嗎?
不是。孫益也知道這是一個好計策。
但這么好的計策為什么不采納呢?
孫益嘆氣說出了“奈違君命”四個字(《宋史》:“益曰:‘此策固善,奈違君命’”)。
這是官場規(guī)則。
攻云中,成功的概率是99%,救太原失敗的概率是99%。
但孫益寧愿放棄99%的成功而要奔向99%的失敗,是因為他太清楚官場的套路了。
如果他有大的靠山和背景,那做什么事情都沒關系。成功了功勞是自己的,失敗了可以找別人背鍋。典型的人物如蔡京的兒子蔡攸、蔡翛等人。
像童貫這樣的也行,朝中關系硬,又熟悉趙佶的秉性特征,做了錯事也不會被責罰。
孫益沒有這樣的背景(《宋史》:“孫益,不知其所以進”)。
他只是個普通的中下層官吏。
他去攻云中,是違反上級命令的行為,如果成功了,功勞不會記在自己身上。失敗了,太原失敗鍋會甩到自己身上。救太原,雖然必敗,但是執(zhí)行上級的命令。
對當時的普通官員而言,避免被追責才是第一位的。事情做得不好沒關系,但至少要讓上級看到:個人能力雖然不行,但態(tài)度是好了,堅決貫徹上級命令。
往阻力最小的方向努力,炒股票可以,在政治上不行,特別是在打仗這種搏命的時候。
和孫益有同樣想法的還有折可求,率領2萬麟州兵前來救援太原。他們都不敢去攻打完顏宗翰的大本營云中,而是密密麻麻地奔赴太原和完顏宗翰的主力硬剛。
孫益馬不停蹄一路殺到太原城下,本來想從最近的雁門關進入太原,豈料雁門關已經(jīng)被金兵把守,孫益只能繞道更遠的天門關進入太原。
剛到太原,守城的張孝純還不讓進。理由是金軍已經(jīng)殺近,怕有奸細混進來,讓孫益盡忠報國(《三朝北盟會編》:“黏罕(改作尼堪)兵至太原,知朔甯府孫翊來援,兵不滿二千與金人戰(zhàn)於城下,張孝純曰:賊(改作敵)已在近不敢開門,觀察可盡忠報國”)。
我擦,什么狗屁理由。我拼死前來救你,你卻叫我自殺成仁。
孫益沒法,反身與金軍死戰(zhàn)。金軍退去。
金軍的后退倒也不是怕孫益搏命,而是他們有了更好的辦法。
孫益帶兵離開朔寧旬月,朔寧守將就將城池獻給了金軍。
我擦,坑人的隊友。說好一起報效朝廷的。我在前方死戰(zhàn),你在背后捅刀。
所以可嘆可悲,都知道人才是政權穩(wěn)固的關鍵,但幾十年北宋畸形的官吏選拔生態(tài),不但上層爛了,中層爛了,基層也爛了。就算有個別官員想抵抗侵略,但總在關鍵時刻有豬隊友出現(xiàn),防不勝防,層出不窮,后面還會多次出現(xiàn)。
金軍將朔寧城中老小押到太原前線,讓他們對孫益部隊喊話。孫益部下軍心一下子就散了,孫益被手下刺殺身亡(《三朝北盟會編》:“黏罕(改作尼堪)既至太原,反據(jù)雁門,翊自朔不得入,遂由甯化憲州出天門關以援太原。營於城下,黏罕(改作尼堪)忌之。翊之離朔旬馀之間,朔守以城降於賊(改作敵),而翊麾下多朔人,至是黏罕(改作尼堪)驅朔之父老以示翊軍,於是翊軍變,翊方戰(zhàn)為叛徒害之歸賊”)。
可悲的孫益。
折可求路程遠,到時天門關也被金軍占領了。沒辦法,只能爬山繞道而行,取道松子嶺(現(xiàn)山西岢嵐縣)。
一下子又多走了201公里。
接著又從松子嶺抵達交城(現(xiàn)山西交城縣)。
又是202公里。
當折可求灰頭土臉到達交城時,又進入了完顏宗翰伏擊圈。
本來就打不過,現(xiàn)在又多走了這么些路,人困馬乏的,被金軍一沖擊,潰敗(《三朝北盟會編》:“可求統(tǒng)麟府之師二萬眾自府州涉大河由岢嵐州將出天門關以援太原,為賊據(jù)關不克,進復越山取松子嶺道出焉,至交城遇黏罕(改作尼堪)之眾大戰(zhàn),移時可求遠來新至勞逸有間故致敗績”)。
兩支地方的增援力量全部被打敗,太原城孤立無援。
金軍發(fā)起了猛攻。
金軍將太原城四面圍困,不分晝夜發(fā)起猛烈沖鋒。
宋軍堅守城墻死戰(zhàn)不退,金軍傷亡數(shù)字不斷增加,數(shù)千名金兵陣亡,創(chuàng)下金軍侵宋以來傷亡最大記錄。
見太原久攻不下,完顏宗翰摁下了暫停鍵。
他有更緊迫的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