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末年,趙佶遇到了一個世紀性難題:如何處置投靠的敵國將領?
接納吧?怕他們反水。不接納吧?怕被別人恥笑,而且也不利于自身實力的壯大。
這個難題李世民在隋末也遇到過,但他處理得非常好。趙佶沒學到李世民的精華,但也或許他根本學不了。
看清單對比:
李世民遇到的投靠者:
徐世勣:武將,原瓦崗軍成員,隨李密投降。后來為唐朝開國元勛,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兩擊薛延陀、平定磧北、大破東突厥、高句麗,歷任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司空,累封英國公。
秦叔寶:武將,原隋朝將領,后歸降李密,李密敗亡后投靠王世充,應不齒王世充奸詐為人,后投靠李世民。后來為唐朝開國元勛,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跟隨李世民擊敗宋金剛,打敗竇建德、王世充聯軍,鎮壓劉黑闥,累封翼國公、胡國公。
程知節:武將,原瓦崗軍成員,李密敗亡后投靠王世充,應不齒王世充奸詐為人,后投靠李世民。后來為唐朝開國元勛,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跟隨李世民擊敗宋金剛,打敗竇建德、王世充聯軍,累封宿國公、盧國公。
尉遲敬德:武將,原隋朝將領,后投靠劉武周、宋金剛,兵敗后投降李世民。后來為唐朝開國元勛,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跟隨李世民打敗竇建德、王世充聯軍,鎮壓劉黑闥、徐圓朗,累封楚國公、鄂國公。
羅士信:武將,原隋朝將領,后歸降李密,李密敗亡后投靠王世充,應不齒王世充奸詐為人,后投靠李世民。后來為唐朝猛將,跟隨李世民打敗竇建德、王世充聯軍,622年被劉黑闥圍于洺水城,城破誓死不降被殺。年僅二十三歲。李世民得知后非常悲傷,以重金贖回他的遺體,將他安葬,并賜謚號為勇。
魏征:文臣,原瓦崗軍成員,不受重用,李密敗亡后投靠李建成,后跟隨李世民。后來為唐朝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以直諫聞名,輔助李世民開創“貞觀之治”,獲贈司空,謚號“文貞”。
趙佶遇到的投靠者:
郭藥師:武將,原遼國大將,在遼受到排擠投靠宋朝。1125年與金戰于白河,兵敗投降。后從金國宗望攻宋,成為急先鋒。
董才:武將,原遼國悍匪,后被宋軍招募,常年在河東地區作戰。郭藥師投降金國后,董才也率部投誠,先后助金取得太原戰役、井陘戰役勝利,打開了通往開封的通道。
這是很有意思的一個現象,李世民靠投靠者打下天下,條件比趙佶時期要苦得多,甚至很多時候都陷入了絕境,比如李世民和竇建德、王世充虎牢關決戰時,李世民是3500玄甲騎兵,竇建德是10萬大軍,竇建德占據絕對優勢。秦叔寶、程知節、尉遲敬德這些投靠者在戰役中死戰不退,最終熬到了勝利。
羅士信被劉黑闥圍城,拼死抵抗,寧死不降。
為什么?
這恐怕不是職務提升、物質滿足、女色誘惑所能達到的吧?
這是信念的力量。
這個信念包含了李世民對其人格的尊重,對其能力的認可,對其幫助的感激以及對未來必勝的信心。
李世民對劉武周舊將紛紛復叛時能堅定信任尉遲敬德,這是識人的準;李世民對羅士信陣亡后厚葬撫恤,這是慰心的柔;李世民在虎牢關決戰中親率大軍沖入敵陣,這是激勵的劍。
李世民這些手下猛將良臣,個個心存感激,中書令岑文本在別人勸諫他買房置地改善生活時,他講了一句話:“吾本漢南一布衣耳,竟無汗馬之勞,徒以文墨致位中書令,斯亦極矣。荷俸祿之重,為懼已多,更得言產業乎?”
這,或許道出了魏征、秦叔寶、程知節、尉遲敬德、羅士信等人的心聲,本來是李世民對立面的臣子,也各有各的缺點,如魏征講話直,在李密、王世充那里都不受待見;羅士信愛馬,卻被王世充所奪;秦叔寶、程知節等在李密那里也是受到不公待遇。
現在李世民不計前嫌完全將他們視為親信,遇到這樣好的領導他們怎么能不盡心盡力?
趙佶不一樣,他自己不會打仗,業務能力差,治國治軍主要是蔡京、童貫等人。如果能像宋仁宗趙禎克勤克儉、選賢任能么,官僚體系還能運轉得下去。
但趙佶也做不到克勤克儉,他喜歡奢靡享受。
自己不帶頭干事情,又想享福,哪有這么好的事?
所以在趙佶時期,政治生態被蔡京、童貫、王黼、朱勔等人搞得一塌糊涂。
京城都是蔡京、童貫、王黼圈子里的人,沒有不同聲音,沒有制衡力量。
地方也是一樣。
平民子弟出頭的通道被堵死。
官二代官三代官四代吃著紅利享著福。
造成了社會巨大的不公平。
趙佶認為權、錢、色是這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擺脫。
他掌握著這三樣法寶,就可以解決一切難題。
燕京處在前線,工作環境不好,他需要郭藥師替他守著。所以就給他升官,進燕京府領導班子(畢沅《續資治通鑒》:“加檢校少傅,歸鎮燕山”)。
趙佶賞賜郭藥師甲第、姬妾,并給予各種宴請(畢沅《續資治通鑒》:“詔藥師入朝,禮遇甚厚,賜以甲第、姬妾,貴戚、大臣,更互設宴”)。
趙佶又讓郭藥師去進攻天祚皇帝,郭藥師說自己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人。趙佶認為這是忠誠的體現,賞賜他珠袍和金盆,希望郭藥師能死心塌地為北宋服務(畢沅《續資治通鑒》:“帝深褒稱之,委以守燕,對曰:‘愿效死。’又令取天祚以絕燕人之望,藥師變色言曰:‘天祚,故主也,國破出走,臣是以降陛下。使臣畢命,它所不敢辭;若使反故主,非所以事陛下,愿以付它人。’因佯泣如雨。帝以為忠,解所御珠袍及二金盆以賜”)。
以利驅人,人將以利還之。
郭藥師其實并不需要這些利益的東西,他將金盆分給他的下屬(畢沅《續資治通鑒》:“藥師出,諭其下曰:‘此非吾功,汝輩力也。’即翦盆分給之”)。
信任、公平才是他所需要的。
但這是北宋當時所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