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開學一個月,除了喬喬,寢室里其他兩個女孩都不愿意和我說話。
無論我每天洗幾次澡,她們都覺得我很臟。
可能貧窮也是一種細菌吧。
但我并不是很在意,我每天按時上課,好好學習,不想辜負父親的每一筆診金。
接到醫院電話的那天,我人幾乎是立刻傻掉的。
醫院打來電話,說我爸爸給人家看義診,結果被大牛踢到腦袋,現在在醫院,陷入昏迷狀態。
一瞬間,一萬種不好的結果在我腦海里播放,心像是在墜崖,幾十米幾十米的往下落。
我甚至忘記了請假,嘶啞著嗓子往醫院跑。
趕到的時候,父親已經在搶救室,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祈求上天。
我和父親一生積德行善,從未做過壞事,求求老天,不要帶走他,我愿用我的所有交換。
母親走后,我只剩下父親一個親人,求求你們,不要只留下我一個人。
一想到父親有多疼,我的眼淚就止不住的掉下來。
兩個小時以后,父親終于被推了出來。
我踉蹌著起身,因為一直蹲著雙腿早已麻木,差點跌倒,還好旁邊的人扶了我一把。
“爸!”我喊他。
“爸爸!別在這睡覺啊,咱回家睡去。”
父親沒能回復我,醫生把我拉到一邊,說了一大堆我聽不懂的名詞,但是關鍵詞我聽懂了。
治愈可能性小,即使做了手術活下來也是一直植物人的狀態。
“做!做手術!只要我爸能活著!”
我拉著醫生的手,絲毫沒有猶豫。
只要他活著,我就不是孤零零一個人。
一定是我剛剛的祈求有用了,我爸可以活下來,只要他活著,一直躺在床上也沒事。
今天是10月10號,我的父親生了一場大病,但他可以活下來了,我很幸運。
4.
和學校請了假,我就開始了在醫院的生活。
每天早起,給父親擦臉,按摩身體,陪父親說很多話。
“爸,咱們家地里的玉米都該收了,等您好起來,我就回去一趟,賣了玉米,給您買營養品。”
父親還在昏迷,不能吃飯,我打了飯,一邊吃一邊和父親說話。
“爸爸,醫院食堂的飯比我們學校的好吃多了,而且很有營養,我感覺自己氣色都好多了。”
我和醫院的護工阿姨請教,一點點學著伺候臥床的病人。
我上手很快,不到兩天,就掌握了整套流程,受到了大家的夸獎。
“爸爸,今天我已經可以很熟練地給您翻身了,護工阿姨一直夸我孝順,我很開心。”
“爸爸,您別擔心我辛苦,近二十年,都是您照顧我,現在我可以照顧您了,我很高興的。”
我護理的比較好,醫生來檢查都說我爸很明顯狀態變好了,明早就可以手術。
太好了,太好了,我擼下袖子蓋好自己的針孔。
貸款20萬,加上三次賣血的錢,足夠給爸爸交手術費了。
那晚,我蓋著爸爸的外套,依偎在陪護床上,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
我夢見爸爸睜開眼睛,一聲又一聲地叫我,“我的崽~”
又夢見母親下葬那天,一米八幾的父親背對著我哭,肩膀抖地像篩子。
再一瞬,又變成爸爸來牽我的手,“走,閨女,爸給你買糖吃!”
夢里的我,拿著一個巨大的棒棒糖,牽著父親的手,一起往前走。
前方一片光明,有太陽照耀過來,照在我們的身上暖洋洋的。
爸爸一定是好起來了,才能帶我去買糖呀。
我在夢里笑出了聲。
突然被一陣亂哄哄的聲音吵醒,我睜開眼睛,看見一群醫生,護士,沖進了病房。
我揉揉眼睛,沒分清夢境和現實。
我看見他們給我父親戴上氧氣罩,看見他們把手按在我父親的胸膛上,他們急的滿頭大汗。
我意識到了什么,張了張嘴,沒哭出聲。
昨晚,父親確實醒了,他伸著手,向著我的方向,喊了,“我的崽~”
最后那只手,拔掉了他的氧氣罩。
父親什么都知道,他不愿意成為自己女兒的累贅,他想用生命,給我換有希望的未來。
可是爸爸呀,我只想要你活著。
10月12號這一天,父親去世了。
受傷于他奉獻一生的事業,但真正殺死他的,是父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