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焱的手臂就搭在少年肩上，他偷偷用食指按了一下少年的肩井穴，發現軟綿塌陷，全然不似有內力之人那般堅實充盈，不由得露出笑容，放下心來。

兩人將少年帶入內堂，又喚走下人。林焱對少年親切說道，“快坐！千萬不要拘謹！”

少年連忙說道，“謝林村長了！”便抱著“蜘蛛”坐下。林氏兄弟坐在他對面。林淼看了一眼林焱，便開口問道，“你看我這記性，都忘了你是從哪來的了！”

“鮑縣。”少年說道，“沒關系，林村長是貴人多忘事！”

“是嘛？”林焱聞言說道，“那你記性怎么樣？你一介后生，記性應該非常好吧？！”

林焱此時的語氣多少有些陰陽怪氣。少年以為是在說剛剛制酒曲的事情，便有些委屈地答道，“我記得清清楚楚，是痩師傅說的要撒一泡童子尿進去！我可以對天發誓！”

“那倒不用！”林焱說道，“我可不是問你這個！”

少年聞言一愣，問道，“那是什么？”

林焱頓時變了臉色，冷冷地說道，“長山客棧被滅，薛家村被屠，鬼蝶和沙甲在雙生村被殺，還有鬼蝶借尸還魂失敗！”

少年聽得一頭霧水，連忙說道，“林村長，這些事情我可都沒聽說過！”

“是嗎？那這只貓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偏偏出現在鬼蝶借尸還魂的屋子里？！”林淼邊說著，邊一把從少年懷里搶過來那只豹紋小貓，將它死死地捏在手中。“蜘蛛”被握住脖子，叫不出聲，在空中四腿亂蹬。

少年見狀，生怕“蜘蛛”被掐死了，連忙喊道，“快把‘蜘蛛’放了，林村長，你干什么？！”

“你是在求我嗎？”林淼冷冷地說道，“不想它死，就趕快說實話！”

“實話就是我真的不知道啊！”少年帶著哭腔答道，“我是因為與父親不和，才離家出走來到胡縣的。一路上都是‘蜘蛛’陪我。我來胡縣沒多久，又人生地不熟，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

“不知道？現在我就告訴你！”林焱指著“蜘蛛”，狠狠罵道，“就是你的這只畜生，壞了我們的大事！”

林焱說完，便沖上去一把抓住少年的領口，將他提得腳尖離地，惡狠狠地說道，“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鬼蝶轉生的時候來！說，是誰讓你這么干的？”

林淼緊接著說道，“指使你的人，是不是在雙生村殺掉鬼蝶和沙甲的兇手？”

少年被兇神惡煞的兩人嚇得魂飛魄散，慌不迭地喊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轉生！”

“好家伙，”林淼笑道，“想不到你這黃口小兒竟是個硬漢！這畜生居然叫‘蜘蛛’？好名字！”說完便運動寒冰內力，將豹紋小貓凍成一個冰疙瘩，扔在地上。

“‘蜘蛛’！”少年哭喊道，“你干嘛殺了它？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焱將手一松，少年便癱落在地上。他爬過去將‘蜘蛛’的尸體抱在懷里，痛哭起來。

“看來是問不出來什么了！”林淼說道，“這小子要么是真不知道，要么是死也不說！”

“那晚的事難道真的只是巧合？”林焱轉身在太師椅坐下，自言自語道，“那鬼蝶這家伙可真倒霉！”

林淼看著在地上痛哭的少年，問道，“這小子該怎么處置？”

林焱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便說道，“釀人酒看來是用不了他了，不如就讓他幫鬼蝶一個忙吧！欠什么還什么！”

林淼一聽便明白了，哥哥這是要拿他做給鬼蝶借尸還魂的新肉身。說道，“好！”說完便去取了一杯凍尸酒回來，遞給少年。

林焱說道，“看來是我們誤會你了！既然這些事都跟你毫無關系，你放心離開雙生村便是！喝了這杯酒，便可以上路了！”

少年顫顫巍巍地接過酒，剛湊近口鼻便聞到一股詭異的氣味，與平日里喝的酒大相徑庭。但聽林焱這么說，便索性端起來一飲而盡。

林氏兄弟見狀齊齊冷笑一聲。

一杯酒剛下肚，少年便感覺腹中劇痛不已，如被利刃搜刮，接著便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林淼走上前去，確認少年已死透了，便向林焱點了點頭。

“來人！”林焱喊道，“快擦洗干凈，抬到密室！”

“是！”

可憐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就這樣一命嗚呼，死后還要被人借去肉身。也許從他一開始應征做釀酒工便注定了悲慘結局。本來就要被痩師傅逼走了，“蜘蛛”卻又在臨走之時突然出現。

痩師傅回去后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他思來想去，覺得少年已然是兇多吉少。眼下能救的便只剩少女一人了，得讓她趕快逃跑。畢竟接下來就要取她的心尖血制酒曲了。

第二天一大早，痩師傅便將姑娘叫出來，對她說道，“之前你干的都不算什么，從現在開始，這釀酒的臟活兒累活兒便要開始了！其實我一開始就反對你做這個，因為不適合一個女孩子家！”

“沒事的，師傅，我不怕臟，不怕累！”少女連忙說道，“我爹患病在床，我得賺錢回去給他治病！”

“那也不能干這個啊！”痩師傅有些不忍地說道。

少女一聽，不由得滿臉狐疑。她本來對痩師傅印象很好，可是自從目睹他昨天和少年的一番爭吵后，便不禁懷疑起這個痩師傅的為人和用心。

少女思忖片刻，終于開口說道，“痩師傅，您昨天攆他走，今天又勸我走，這是為何？難道是酒坊不用人了？”

痩師傅被她問得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恰好此時胖師傅從不遠處走來，說道，“酒坊現在正忙，怎么可能不需要人呢？！”

痩師傅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光顧著和少女說話，竟全然沒注意到胖師傅在附近。胖師傅不緊不慢地走到他跟前，對著他頗有深意地微微一笑，接著對少女說道，“姑娘，你可別聽他的，他這個人，鬼主意多得很！總是想方設法把自己家外甥拉進來賺錢！”

“你胡說什么，”痩師傅驚呼道，“我哪有什么外甥？！”

“你就別裝了！”胖師傅高聲說道，“在一起這么久了，我還不知道你？！現在釀酒的重活干得差不多了，你就想攆人家走，再把自己外甥招進來，輕輕松松賺剩下的工錢！”

痩師傅有些急了，說道，“你胡說！”

少女聞言不由得滿臉鄙夷反感，說道，“痩師傅，您何必如此呢？！”

“他枉做小人了！”胖師傅得意地說道，“姑娘，別管他，你現在便隨我來，這制酒曲就差最后一步了！”說完便惡狠狠地瞪了痩師傅一眼，像是在警告他。

“好！”少女聞=十分欣喜，乖乖地跟著胖師傅走了。

痩師傅百口莫辯，勸又勸不了，攔又攔不住，望著遠去的兩人，急得直拍大腿。

“怎么急成這樣？”身后突然傳來村長林淼的聲音。

痩師傅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只見林氏兄弟二人站在自己面前，惡狠狠地看著他。

少女隨胖師傅來到一個房間，一進屋，發現里面空無一物，只是在地上放著一個精致的白玉瓶。再看看墻上，竟有稀疏的斑斑血跡。

少女不由得心慌起來，連忙問道，“師傅，來這里干嘛？”

“因為制酒曲，只差最后一步了！”胖師傅說完，便從地上拿起白玉瓶，查看一番便遞到少女嘴邊，說道，“對著瓶子里面吹氣！”

“吹氣？”少女不禁問道，“這是干什么？”

“讓你吹就吹，問那么多干嘛？！”胖師傅的語氣突然強硬起來，說完便將另一只手摸向腰后。

少女雖然疑惑不解，但畢竟天性柔順，便對著瓶口吹起氣來。

胖師傅死死地盯著她，見她吹到第五口氣的時候，突然從背后抽出一柄細長的尖錐，對著少女的心口猛地一刺一拔，一股鮮血便噴射進白玉瓶里。

少女突然受到致命一擊，身體頓時癱軟下去。胖師傅連忙扔掉手中尖錐，一把攬住少女腰肢，另一手則是將白玉瓶對準少女胸口，將噴薄而出的鮮血悉數收入瓶中。

“你，你，”少女看著自己胸口噴射而出的鮮血，還有眼前面目猙獰的胖師傅，不由得神志恍惚起來，問道，“這，這是為何？”

胖師傅只顧著手中的白玉瓶，生怕一滴鮮血濺到外面，哪里還有空理她。待裝滿了，便一松手將少女扔在地上，雙手抱著白玉瓶，心滿意足地說道，“你心尖的血，就是制酒曲的最后一道材料！”

少女面如白紙，躺倒在地，仿佛是被風打落的花瓣。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喃喃說道，“爹，娘。。。”

胖師傅小心地將盛滿鮮血的白玉瓶放在一邊，大喜道，“大功告成！”然后便湊過來，伸出胖手撫摸起少女的俏臉，說道，“丫頭，我現在就都告訴你！除了你心尖的血用來制酒曲以外，你的骨頭也是造酒壇的好材料！我們這酒坊，釀的可是人酒！”

少女沒等他說完，便頭一歪，玉殞香消，死不瞑目。

胖師傅將少女的雙眼合上，悻悻地說道，“要怪，就去怪林村長吧！”說完便起身拿著滿載鮮血的白玉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