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萬歷十四年起,當今皇帝陛下就幾乎不上早朝了。
如今時隔六年,皇帝重開朝議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商議,接到消息的官員們紛紛涌向紫禁城,京城百姓也看見了闊別已久的盛況,一頂頂轎子、一輛輛馬車朝著宮門狂奔,尤其是那些窮得叮當響
的御史言官們,騎著驢一個勁的往前沖。
也怪不得他們激動,這些御史們天天上奏折勸諫陛下上早朝,但萬歷皇帝連看都不看一眼。
如今陛下居然主動要上朝,這說明皇帝還是心系滿朝文武和朝堂政務的,他們如何能不激動?
此時,賦閑在家的李成梁也收到了消息,作為軍中宿將的他是一定要參加這次朝議的,而暫無官職的李世忠自然沒有機會見一見這位傳說中的萬歷皇帝了。
金鑾殿上,萬歷穩坐中央。
“遼東巡撫郝杰送來八百里加急文書,朝鮮已經有大半國土淪陷,倭軍攻勢兇猛難以抵擋,朝鮮王京開城落入敵手,朝鮮國王李昖被困平壤,向我天朝求援,你們怎么看?”
聽聞皇帝此話,文武百官有的驚詫不已,有的似乎早有預料,朝堂之上議論紛紛。
朱翊鈞讓趙志皋、張位、石星、楊俊民等四人先說完自己的看法,隨后其他人開始表態。
“陛下,朝鮮是大明鄰國更是大明藩屬,屬國被倭酋侵略宗主國理應發兵救援,若坐視朝鮮亡國其他藩屬也會寒心。”首先開口的是禮部尚書李長春,這是從邦交方面考慮。
此話一出,不少清流官員附和。
此前日本想要借道朝鮮攻打大明,就有多個藩屬國向大明通報消息,諸如琉球、朝鮮等藩屬國這些年來對大明非常恭順,如果這次大明見死不救,難免其他國家會起二心。
“不可,寧夏哱拜叛亂朝廷已經動用三邊兵馬,若再與倭賊開戰兵出朝鮮恐邊塞軍力空虛,北方蒙古部落來犯則京城危矣!”說這話的是順天府尹趙世卿。
身為順天府尹守土有責,他首先要考慮的就是京城的安危和穩定,這不僅關系到自己的烏紗帽和前程,也關系到皇帝陛下的生命安全。
當年英宗皇帝御駕親征,明軍在土木堡大敗之后敵軍攻至北京城下,要不是有于謙、石亨等人死頂,恐怕大明朝已經亡了。
趙世卿說完話,掌管諸衛的武官勛貴們卻表示反對,稱這話屬實有點危言聳聽。
另一邊,曾經有過防海備倭經驗的大理寺卿宋應昌言辭懇切的說道:
“陛下,臣聽聞前后兩任福建巡撫趙參魯和張汝濟,都曾將倭酋平秀吉欲聯合朝鮮入侵大明的消息呈報內閣,這足以說明倭寇侵略朝鮮只是第一步,若我們置之不理將錯失拒倭于國門之外的機會。”
話音剛落,兵科都給事中許弘綱也站了出來:“宋大人此言差矣!根據福建沿海官員送來的奏折,還有琉球方面陳述的情報來看,朝鮮送來的信件中隱瞞了倭酋譴使玄蘇假道伐明這一重要情報,若朝鮮與倭賊合兵一處伏擊我大明王師又當如何?”
“朝鮮國王李昖已多次派出陳情使講明原委,當初只是與倭酋虛與委蛇的權宜之計,害怕我大明誤會而并非有意隱瞞。”兵部左侍郎王基覺得許弘綱的觀點太主觀了,于是補充強調到。
一時間,朝堂之上各種各樣的論調都拋了出來。
有主張大明給倭寇一點好處議和的投降派,有讓朝鮮割地賠款安撫倭酋的和稀泥派,也有建議大明即刻出兵幫助朝鮮收復失地的主戰派,還有跟張閣老一樣建議混順摸魚擊退倭軍后將朝鮮納入大明版圖的野心派,甚至有揚言讓福建沿海官府即刻起建造戰船,三年之后打上日本本島活捉豐臣秀吉的激進派。
總之,這些人說啥的都有,大殿上亂哄哄的像菜市場一樣。
時間過得很快,在群臣的吵吵鬧鬧之中太陽都快落山了,文武百官也說的口干舌燥,唯獨李成梁老神在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站在那里打著瞌睡。
“寧遠伯駐守遼東數十年,且祖上又曾定居朝鮮,必然熟知該過交通關隘,你來說說我大明若發兵可否能有克敵的把握?”萬歷皇帝被大臣們吵得不難煩了,突然間瞟見在打盹的李成梁,一時來了興趣問道。
“呃~,陛下,老臣已經有半年不在遼東,朝鮮如今是個什么情況我也不清楚,不過料想倭寇的野戰能力不可能比遼東鐵騎還強。”對于自己訓練出來的遼東鐵騎,李成梁還是很有信心的。
“好了,根據錦衣衛送來的最新情報,朝鮮八道已經淪陷七道,僅剩下平安北道這一小片地方,李昖等朝鮮君臣也已經撤離平壤,倭賊眼看著就要往鴨綠江來了。”萬歷皇帝繼續說道。
“朕聽聞西漢陳湯有言: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我大明自開國以來,太祖爺便立下了規矩,不和親、不納貢、不稱臣,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早先就有大明海外孤忠許儀后傳來消息,稱這日本倭酋豐臣秀吉狼子野心,其所求絕不是朝鮮的彈丸之地而是我大明的江山,甚至他還放出狂言要將天竺、安南、老撾、緬甸都納入倭國版圖!”
“對于這種狼子野心的敵寇,我們決不能放任其做大。”
“唇亡齒寒的道理大家都懂,朕意已決,即日起募兵備倭、發兵朝鮮!”
萬歷皇帝一錘定音,敲定了出兵朝鮮的國策。
“具體章程由兵部草擬個折子,遞到內閣審閱,朕也要親自過問,各部各衙門也要通力合作辦好相關事宜。”
“臣遵旨!”皇帝都發話了,群臣只得照辦。
皇帝一聲令下,大明帝國龐大的國家機器運轉起來,兵部開始研究作戰計劃,五軍都督府開始著手募兵,太仆寺開始籌集戰馬,戶部開始核算餉銀、調撥糧草。
大明王師,劍鋒直指朝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