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書院敢接嗎?
他不得不去接,不接,青山書院讀書人的面子還打算要不要了?
“自然,這么玩更有樂趣了不是?”趙安時哈哈一笑,反問的話更多的是一種對于明河書院一方在這般條件下的不屑,“那再加個規則,若是有人接不上來,喝了酒就退去,留下其他人繼續,畢竟我們青山書院美酒有限不是?我還沒嘗夠怎么可能被你們明河書院都飲了去?”
“上一把是吾明河書院來先,這一把,青山書院便為先手,可好?”
溫卿竹似乎是沒有聽出趙安時話中的嘲笑不屑,面色平靜的繼續說著,兩書院的飛花行酒冷都是按照著座位順序,青山書院為一列、明河書院為一列,青山書院打頭的先說,然后明河書院打頭的再說。
明河書院這邊幾乎整個書院的學生都來了,長亭哪怕極長,這么多地人也坐不下,故而第一輪的時候雙方各出了一十五人,如今又加了賈璇和趙安時兩人,明河書院這邊也暗暗選擇了新的兩人加入進去,成了十七比十七的形式。
“酒如人面天然白,”趙安時打頭,說完還對著對面的溫卿竹打了個哈哈:“拿東坡先生的詩開頭,不算欺負你們明河書院了吧?”
溫卿竹面色不變,似乎對于趙安時話中的揶揄沒有聽到一樣,早就知道趙安時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了,還要為這種早早就知道的事情生氣,溫卿竹又不是一個什么傻子。
只接了句“臘酒送寒催去國”便自顧自地品著桌案上所放的竹葉清茶,半分余光都沒有留給趙安時。
溫卿竹這番動作,趙安時也不惱怒,只覺得這一次的飛花令怕是比之前還要更有意思的多了,畢竟現場就火藥味濃了,現在再加上他自己的這些話語添油加醋也不知道這火藥味會不會更濃甚至爆炸呢?
賈璇似乎是沒看到場上僵硬的局面,文無第一,文人相爭的局面如今已經是收著的了,想想當年漢時儒家在這方面相爭的事情,便覺得此時的局面都算不得什么了。
平淡了對了一句就過去了。
他的態度一直是那么平淡的,直到場上只留下了他、趙安時和溫卿竹。
本是文人喝酒時候供人玩樂的項目,如今倒是變得更牽動其余人的心臟和視線了。
場上的視線都交織在了溫卿竹、趙安時和賈璇的身上,兩方的壓力也隨之壓在他們的身上。
可他們依舊沒有什么變化,神色最初是什么樣子,現在就是一個什么樣子。
畢竟,對于他們所了解的事情,這行酒飛花令之爭又算得了什么呢?
溫卿竹心中對于趙安時的評價一點錯都沒有,他擅長的是八股,略精通的是詩詞一道。
本身詩詞越念就會留給后來者的越少,又加了朝代的限制,到最后趙安時仰頭喝了一盞酒,也退了下去,場面上一時之間只留下了賈璇和溫卿竹。
這一次溫卿竹終于不再無視著賈璇了:“你比我想的還要好一些。”
武勛家族子弟,哪怕是那些想通過科舉踏上文人這條道路的,也很難見到如同賈璇這般詩詞精通的人才,畢竟在科舉之中占大頭的是八股,而不是什么詩詞歌賦。
所以,溫卿竹才會說賈璇很不錯。
賈璇依舊是那么淡淡的神情,只是在聽到溫卿竹的話后笑了笑:“還請繼續。”
溫卿竹無視他,憑什么他賈璇不能夠無視他溫卿竹呢,這是哪里來的道理,他夸獎了,賈璇就要像哈巴狗一樣,顛顛地跑過去和人家賠笑嗎?
賈璇這般說辭做法,顯然有些出乎溫卿竹的意料,不過也只是一瞬。
武勛家族子弟就是這般粗魯,既如此,溫卿竹也不受著了。
正巧,此時飛花令正好是趙安時剛剛退出,重新說首字的時候了。
“酒旗搖曳朝日清”。
賈璇一言剛出,對面溫卿竹就直接接了一句:“詩酒于人亦何事”。
半分的喘息也沒有給賈璇,似乎是想著給賈璇一個教訓,文人嘛,都是這樣,哪怕是已經是生死仇敵了,也不會大庭廣眾下動起手來,和粗俗武將不同,多是在其余事情之上狠狠地下刀子,直接把對手逼到絕境之后,再像是貓戲老鼠一般,慢慢折磨死對手才痛快,也不至于失了身為文人的風采來。
“坐持酒杯來肅肅,”賈璇的雙眸于光暈之下更顯柔和,但很顯然他也秉持著文人相爭和動手的基本原則,不放在明面上,只用著比溫卿竹似乎更快一些的語氣說出了下一句。
場面之上除了二者說話的聲音,竹林簌簌的聲音竟在這么多人所在長亭情況下清晰可聞。
所有人哪個敢在這樣的情況下插話,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雙方都是帶著火氣的,像他們這種已經退場甚至沒有上場的,就老老實實不說話看看也就好了,省得到時候殃及池魚了不是?
溫卿竹點了點頭,賈璇這般做法成功吸引起了他的興趣。
“那便‘一杯濁酒下莼絲’吧。”
“冬來何意酒杯寬。”賈璇依舊如同和之前一樣,不留一點情緒和速度,只淡淡地接了一句,就和之前最開始的時候一模一樣,沒有什么改變,但無疑這讓場上的火藥味更濃了起來。
在賈璇的眼中看來,溫卿竹就是一個工具人,一個幫助他更快融入進青山書院,結交青山書院人脈的好工具人。
只有當有著外部壓力的時候,一個可以解決外部壓力的人很容易能夠得到原本內部人的好感和接受,文人的人脈和武勛的人脈自然是不同的,當賈璇決定踏上科舉文臣這條道路的時候,他就知道他需要文臣的人脈。
看著對面溫卿竹愈發凝重的臉色,賈璇心中笑著。
一個良好的工具人出現了,現在工具人也要盡他最后的職責了。
那就是在讓解決了外部壓力的時候,這個工具人就應該退場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