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剩下的是悲哀，那不如解脫。

樹葉隨風而動，是一次又一次的伴舞。

“清若，明天一中一五屆同學聚會，你來不來？”電話那頭的尖利的女聲道。

清若思索幾秒，答：“來！”

清若快要步入三十歲，在此之前，她想再揮霍一把，放縱一次。她想，到時候真的步入了三十歲，得好好工作賺錢了。

同學聚會這天，清若上身一件白色襯衫，外面套了件牛仔短皮衣，下身著微喇叭褲，配上一雙簡便的高跟鞋。看起來這一身一點都不精致，實際上，清若在自己平凡的衣柜里千挑萬選，幾番周折，才選出了仍然這么平平無奇的搭配。

清若穿得雖然隨意，可她氣場全開，還搭上一副墨鏡，走路都像帶了風一般，說她是個職場精英都不為過。事實上，清若只是世界上一個小角落里的勤奮的打工人，每天只是像個努力的透明人，沒有人會去在意一個勤奮的瘋子。可是有時候，她也不想把自己搞的太累。

清若走得快，所以說她帶了風在身上。

她在這次一中一五屆同學聚會上用盡了心思——平時為了爭個幾毛錢差異而善不罷休，今天卻特意搭了一輛出租車前往目的地，她應該想讓別人知道她過的不差吧。要放在清若的日常，她肯定選擇不出門，她覺得出門就是必定要花錢的，誰會愿意把自己辛苦賺的錢扔得滿大街都是。

從出租車外微微看到的風景也毫不遜色于BJ的故宮、天安門廣場，上海的東方明珠……清若此刻正享受著自己花錢帶來的愉悅，或是心痛。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她細細品味，這樣一來，清若不太覺得心痛了，至少景是美好的。人與景本就天差地別，不要糾結于人間煙火氣色。

不一會兒，清若便坐著搭乘的出租車到了校友聚會的場地，外觀上來看，這里不是很大。

此時正是秋天，代表風會時不時的吹過來，也不停歇，也不疲累，好似風它不管現在是白天。白天吹著人的風，又爽又冷，提神。

清若下了車，看著這個外觀不大的地方，她氣憤地摘下黑色的墨鏡，她以為這地兒會有多大、多氣派，清若還想象置身于豪華海洋，結果看起來已經那么小。這樣看，清若也不想來了，她想：如果自己失約了，等待自己的是不是朋友給自己標著紅色圓圈的黑色感嘆號。

想到這兒，她只好硬著頭皮向里走，只想走個寒暄的過程就離開，代表自己早來過了。她剛要進門，就看見了里面的場景：燈光昏暗，亮著的是五色霓虹燈，其中夾雜著人群，再走近幾步便能聽見刺耳的音樂。這里其實是個隱藏的酒吧，因為門面本就是小的，所以特意作的是讓人意外的創意。

酒吧的門半開著。門如果全打了開，刺耳的音樂則被投訴路過的人，門全部關閉，這里將毫無生氣。

看到若隱若現的搖晃著的多色霓虹燈時，清若瞬間激動起來了，小跑進隱藏的酒吧。

站在隱藏酒吧門內的人，是邀請清若來參加同學聚會的朋友，這位朋友，對外立下高冷的形象，不過就是愛耍大牌，愛裝罷了。虛榮心上來了，人身體里長著的鮮明的紅色的心自然也就隨著虛榮心化成無色了。

“朋友”瞥了一眼清若，眼神上下緩慢掃視，開口：“清若？這有幾年沒見了，怎么穿搭還是像個八零后的大媽？”

旁邊的女生尖聲附和：“喲！我媽都不穿這套了！”

她們確實許久未見，自從上次一中一五屆高三（6）班級聚會之后，她們就再沒見過了，說起來是有幾年之久。據說一五屆一中高三（6）班聚會后，高三（1）班也辦了一場。

清若內心無語，她想對那位朋友翻白眼，清若現在無畏了，她不交這樣的朋友也罷。她沒想到自己的朋友從幾年前是那個性子，現在還是沒有改一點。果然人總不是突然變質的，是累積多了的，快發霉了的，結果就是發了霉，再也不能和開始的時候一樣完好，就像發了霉的面包。

這時，她們的身后出現一道清脆的男生的聲音：“李清若？”

清若想翻白眼的表情收了回去，迅速地轉過身去。清若看著眼前不是很高，不是很胖的帶著眼鏡的男生，清若有些疑惑，她的腦海中對男生沒有影像，男生叫出的“李清若”是從何得知。

“你怎么在這兒？”男生繼續道。

男生走近清若，看了眼站在清若旁邊的那群女生，問道：“你現在方便嗎？如果你現在沒事的話，那請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要對你說。”

說罷，男生往外走，清若見狀，便也跟著男生一起向外走。

發了霉的面包眼神尖銳，緊緊跟隨著他們兩個，她也不能做些什么。

清若朋友旁邊有人竊竊私語道：“他們去干嘛？”

發了霉的面包狠狠地瞪了他們兩人一眼，道：“誰知道呢！”面包憤憤不平，用力地跺了一下腳，然后轉過身去不看他們。旁邊的女生不知所措，但都依照面包的姿勢學。

在隱藏的酒吧外的臺階上，男生終于說：“舒寅呢？你倆沒在一起嗎？他說他要找你告白的……”

聽完這席話，清若瞪大眼睛呆呆地看著男生，語無倫次：“誰、誰？有人喜歡我？”

“你真的不知道嗎？他居然都沒有和你說。”

清若問道：“你說有個叫什么的人，喜歡我？”

“舒寅。”

“舒寅是誰？”

“你高中白上了吧。嵩薄第一高中的舒寅，堂堂的理科殺手，他考過全校第一，他叫舒寅呀，你居然不知道他！”男生顯然是被清若說的不認識舒寅震驚了。

清若仔細想了又想自己的高中三年在干嘛——清若的高中三年，不是玩了吃就是吃了睡，每天過著周而復始的生活，結果就是只考上了本地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學。她絞盡腦汁的想，苦思冥想，腦子里卻始終蹦不出有關于“舒寅”的影像來。

她問：“你說的舒寅，長什么樣子？”

男生想了一番，答：“太久了，記不太清了。高考完了之后我們都各自上大學去了，期間我們也沒有再聯系過，很難對他保留有印象。我只記得他當時還挺受女孩子喜歡的，好多女生來我們班給他送過情書，但他一封都沒有碰過、打開過，都是讓別人原封不動的退回情書，然后自己再去找那些女生挨個說清楚。”

清若嚇到了，“那這么說來，他成績又好，長得應該也挺帥的，可他為什么會偏偏喜歡我呢？”

“他沒和任何人說起過緣由，只有我們幾個玩得好的也只是知道他喜歡你。我們高一時經常去操場打球，有一次，他就一直瞄著你，我們就知道了，這小子肯定有點兒問題。”男生眉頭一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繼續道，“這番話，倒是讓我又想起了他當時高三上晚自習的時候，沒事就在一個特別厚的本子上寫些什么，還特別認真。”

她自嘲道：“人家那么深情，我卻連人家叫什么、是誰都不知道。”

男生安慰道：“你別難過，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就朝著麻什街第二十八號走，房子前有棵樟樹，你把樹的周圍挖開，看看土里面有沒有什么。那時我和他一起去那里埋下的，我們埋得不是很深。但是我不知道會是什么東西，應該有關于你，我只知道，那是一封信，信上面，有你的名字。”

清若眼前一亮，一方面，她想探求關于舒寅的事物；另一方面，她實在是在這里不想呆下去了。人多不說，還有道德缺失的一部分，讓她不能忍受，不想忍受。

“謝謝你了，咱們有緣再見。”清若邊走，邊轉頭對他說道。

男生看著清若的背影，他的表情好像有一些難過，又好像是心酸。

清若到了麻什街，她找到了第二十八號的房子，門前的確有一顆樟樹，但是她沒有工具，這下怎么辦？她四處張望，沒有看見附近有賣工具之類的。

一瞬間，她忽然脫下了高跟鞋，拿著高跟鞋后面的增高的高跟，她用高跟拋。她看著一點一點肥沃的土，嫌棄太慢，那就用高跟鞋前面的尖跟拋，這下果然快多了，不到一會兒，便壘起了小丘。她看著自己挖出來的凸起的小丘，又看向挖得不深的凹進去的洞，洞除了凹一點，沒有什么其他的東西。

她沒有苦言，只是默默的繼續。她又挖了兩分鐘，這次清若終于看到了。

那是一個鐵盒子，簡潔的鐵盒子，沒有任何裝飾的鐵盒子。清若奇怪，她把鐵盒子拿出來捧在手上，不顧自己正坐在地上。

她打開了沒有任何裝飾的鐵盒子，呈現的是一封信，上面的確有清若的名字。給清若的信下面是一本厚實的筆記本，筆記本的旁邊還有一個透明的瓶子，瓶子里面有許多顏色的星星，瓶子上圍著一個斷了的橙色的細頭繩。緊靠著鐵盒子和星星瓶子的是一根早已用完的筆芯，已經積滿灰塵。角落上，還有一個紙制的晴天娃娃，只不過那個晴天娃娃有些褪去原來的顏色。

她看到這些，不禁怔住了，清若從不知道竟然會有人喜歡充滿漏洞的她，而且這些東西，似只有頭繩可能會與她有關，其它的東西里，她一樣都不知道，不記得了。清若的眼眶迅速地模糊了，直到她留下了一滴眼淚，接著一陣風吹過來，吹干了她的淚，她才猛然清醒。

清若拆開信封，信封里面的長紙上寫滿了字，密密麻麻的。清若看了眼開頭，寫了她的名字。她覺得她會看的很慢，所以她決定把這個盒子帶回家。清若開始把寫著許多字的長紙再折起來，放回信封里，拿著。

清若走著回家的，走久了腳自然疼，可她不想花錢。回到家里時天已由藍色被染成了粉紅；粉紅的天空分了兩塊區域，一塊兒朱紅，另一塊兒的顏色淡淡的，像是被沾過水的。這便被叫做晚霞。

清若住的房子很小，已經是市里算便宜的一片區域，只有一個小房間、一個小廚房和一個小客廳。平時清若要上班，加上她喜歡賴在床上或者沙發上，屋子里很亂這一現象都已經成了她的家常便飯。清若自己只能看著，她看得久了這個不干凈、整潔的家里，居然已然習慣。

清若把簡潔的鐵盒子放在客廳里的小桌子上，而自己則是拿上睡衣，走進浴室里，她要好好的泡個澡。清若今天幾乎是什么都沒做，可她就是覺得累。

翌日一早，在清若床旁邊的小柜子上的鬧鐘照常響起，這次鬧鐘只響了三秒她便醒了。今天是周日，不用早些起床，但是她好像不太困，她伸手關鬧鐘，然后就起來了。

窗外無比明媚的陽光透射進來，那一秒，許多暗淡的月光顯得越發憔悴。照在小小的白色的床上，陽光便呈現出了顏色，那是光太亮了罷。如果是往常，清若又該抱怨刺眼了，可是今天清若沒有說什么，她只是收拾完自己之后，開始默默的收拾被她自己弄亂的房子，她租的房子。

過了半個小時，清若的額頭上布滿了汗珠，像是去和別人打了架之后，汗珠密密麻麻。

清若拿起一張紙慢慢的擦汗，她看著自己的成果——整潔的桌子、干凈的廚房、光滑的地板……她感慨萬千，但她卻道不出，因為她可能是想起了那句“一日不做事，一日不吃飯”吧。

清若把擦了密汗的紙扔進垃圾桶，然后徑直走向沙發。她走過去，一下子癱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放肆的休息，下一秒她就睜開了眼睛。清若看著桌子上擺放整齊的沒有裝飾的鐵盒子，她直勾勾地看了一會兒，沉思了一會，她最終還是把鐵盒子拿了起來，掀開它的蓋子，放在桌子上。她盯著里面保存的東西發呆，她在想先看什么，她還好奇里面到底寫了什么。

她先把裝滿了星星的瓶子和上面套著的斷了的細頭繩拿了出來，仔仔細細地觀察了幾秒鐘，看不下去了，就跳進下一個東西——積滿灰塵的筆芯，它太細太小了，不太好拿，而且沒什么特殊的，所以清若看都沒看直接把陳舊的筆芯放進在桌子上的鐵盒蓋子里。

清若打算先把小玩意兒們看了，再去讀那一封信，最后再看那本厚實的筆記本，因為她不確定是不是舒寅給那本厚重的筆記本放錯了地方，把自己的筆記本誤放入了鐵盒里。

清若第三個看的，是那個已經放到改變了顏色的晴天娃娃，也是沒看幾秒，就直接擺到桌子上，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閱讀那一封信。

清若再次打開信封，清若細細的閱讀著寫舒寅給她的信。

信的內容：

致李清若：

你好！

你近來是否可安好？

我是一個叫舒寅的男孩。你應該不會知道我，因為我從來沒有給你介紹過我，因為我們不認識。但是我認識你。我認得你的時間太過久遠了，你不記得我也很正常。我給你寫這封信不是覺得你會記得我，或者讓你記起我，我只是覺得，想對你說說話。我跟你說，現在的我有了些勇氣面對你的臉了，我有了進步吧？要是放在剛開學那會兒，我還只是個見到你，我的臉就會紅得像蘋果的害羞的男生。

我不知道你會什么時候才看到這封寫給你的信，今天是2016年2月19日，你就給我說一個你看到信的時候的時間吧，我不會嫌無聊，只要你不嫌無聊就行～

你吃得飽，穿得暖嗎？現在的天氣很冷，但是不會下雪了。你要記得多穿一點兒衣服！

李清若，其實上學那時候，我一點兒也不高冷，那只是我的外表，如果我表現的很活潑開朗，你就不會認為我喜歡你了，你就只會把我當成朋友了。我不知道怎么表達對你的心意，所以我只好學習，一次次期待和你的偶遇……哈哈..我已經和你挑明了，我喜歡你！

現在看來，我還挺后悔的，因為我們后來一直不認識。如果我當時真的表現得不那么冷漠，后來我們會成為朋友，那樣我也會很高興！很遺憾我們不認識，很遺憾我們畢業之后我沒有找你表白，真的很遺憾，可是我又怕之后我們永遠不再見面，那樣，我才會真的遺憾吧。這么說，我把自己勸得不太有遺憾了。

李清若，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在你的青春中，我曾經出現過嗎？你曾經記得過我嗎？有過關于一個叫“舒寅”的男生的記憶嗎？如果你不認識我，不記得我，也沒有關系！至少現在你看到了這封信，如果你一輩子都沒有看到這封信，我才會真的遺憾！我現在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對你坦白了我的心意，但實際上我寫這封信的時候，手抖的不行，我生怕你看見了這封信，但我又怕你看不見這封信，所以，我把我想對你說的話簡略的寫在了這封信上，希望你會讀完。

你沒事的時候可以想起我嗎？哪怕僅存一秒鐘，那樣我也會很開心的！但是如果我讓你有一點不開心，那你可千萬不要再次想起我了，因為我怕你會哭。李清若，你可一定要開心啊！

來自你心的舒寅

2016.2.19

——

信的內容至此，清若看得泣不成聲，只有大顆大顆的眼淚向下落，浸濕了這封信，落到光滑的地板上。

清若從不知道舒寅這個人，也從不知道有人會暗戀自己，她雖然認為自己是千金不換的，可這樣認為又沒有犯了法。但是她后來意識到自己不會被人喜歡，因為總會有那么幾個某人會來嘲諷另外的某人，這是一成不變的規律。逐漸的，清若便黯然了，便不抱任何幻想。

清若察覺到了眼淚，趕忙放下舒寅寫給她的信，用手擦了擦眼淚。

清若收起信，重新放回信封里。

她先拿出了那本厚重的筆記本，涉獵幾頁過后，便關上了。她想等會兒再看，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窗外陽光，也在慢慢變得黯淡。生活本是這樣的，周而復始。

等清若心情徹底平復之后，她拿起筆記本，把筆記本擱在腿上，一字一句的仔細的閱讀。這本日記沒有封面，只有一片空白，甚至表層有些泛黃。里面只寫了美觀且清晰的“舒寅”二字，其它的修飾再沒有了。

第一面的日記，日期是2010年7月16日，內容呈現為：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的家人帶我出去買生日禮物了，好開心！哦，對了，我還看到一個女生在家門口對著她的家人跳舞，她跳得好好看！好像認識一下那個女生。

看完了這一面，清若很難想象這描繪的是自己，因為她不記得自己的前半生跳過幾次舞。

2010年9月1日/晴/周四/初二

那個跳舞的女孩好像是我們學校的，但我好像從沒在學校里見過她……

2011年1月9日/風/周一/初二

我確實要好好學習一把了！

2011年3月5日/今日驚蟄/周一/初二

我媽搬走了，她不再跟我和爸爸生活下去了，她又要嫁人了。她沒有把我給帶走。

2011年10月27日/陰/周六/初三

第一次月考之后，還有許多不足之處，要盡快改進呀！

2011年12月7日/今日大雪/周五/初三

成績很明顯的進步了，好多老師都夸我了，而且我還遇到了那個跳舞的女孩！聽到別人叫她的名字，她好像叫“傾入”吧？怎么還會有人叫這樣的名字呢？？但是我覺得還挺好聽的^_^她好可愛～

2012年3月7日/雨/周四/初三

我已經習慣了沒有媽媽的生活。其實我也不太需要爸爸的。

2012年9月1日/晴/周日/高一

我的心情就像天氣一般，晴朗！我和“清若”是一個學校，一個班的！！害得我還一直以為她叫“傾入”！我怎么說，怎么會有人取這個有點怪的名字呢。

清若看到這里，被舒寅誤會自己的名字給逗笑了。但又感嘆、憐憫舒寅的變化，一切。清若沒想到舒寅這個學霸居然還有不順心的事情。

2014年3月10日/晴/周一/高二

今天我們老師給我們換座位了，我坐在清若的前面！

2014年4月22日/晴/周二/高二

今天清若找我借筆芯，她說話的時候好可愛呀～我還說幫她把舊的筆芯扔掉，其實我偷偷收藏起來了！！

2014年6月5日/晴/周四/高二

我們又換了座位...她離我好遠……

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她的朋友不小心扯到她的頭發，她的發繩斷了，我直接飛步走過去悄悄撿起來了！嘿嘿嘿～別人給她道歉，清若好溫柔，還在安慰別人。

清若看到這，突然明白了，鐵盒中為什么會有那根用完了的筆芯和那根斷掉的頭繩，這些事，她自己都沒放在心上，居然在舒寅的日記中有了記錄。若要清若論起舒寅，她的腦海中便沒有了他的身影，這樣很容易忘記某人。

很快，日記被清若翻到了最后幾頁，最后幾頁寫的內容不多，也沒有主要，只看得出壓抑——

2015年11月12日/雪/周四

如果我死了，那一定是酒鬼干的；如果我還活著，那一定是因為精神支柱的存在。而我的精神支柱，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2016年3月4日/多云/周五

最后一次，別喝了。

——

清若摸著這頁的紙，她感覺這一頁的紙的質感與前面的紙的質感不同。最后一頁的紙明顯的硬了一些，她不明白為什么。

清若關上了筆記本，看著外面的天，天色漸晚，天空再一次染上了粉紅顏色，再看一次，還是格外美麗。

清若打算明天再去一次麻什街，她想著，說不定能再碰到上次告訴她埋著鐵盒子地方的人，她要再向那個男生打聽打聽舒寅。

可是明天是周一，她還要打工。

清若在是去麻什街還是打工兩個選項中糾結了半刻，

“就明天一天而已，請個假吧！”

說罷，清若向自己的上司請了假。領導看在清若平常態度認真，批了一天的假給她。清若在內心狂歡。

那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快要被揭開了。

清若沒有發現這個筆記本的封面其實不是單調的，它是一個雙層，只是里層打不開。

這天，清若早早入睡，她迫不及待已經要去探尋關于舒寅的事物。但她又覺得這時候再去了解曾經暗戀過自己的人，是不是有一些不合理？她被兩面夾擊，最終，她給自己灌了雞湯——清若自己稱做這件事情合情合理。她不再害怕哭泣，她只害怕自己已經將要過期。

她伴隨著青春晚來的悸動入睡。

第二天，清若起得很早，幾乎是與天色共同起來的。

她實在是睡不著，盡管她不知道有沒有一個答案。

今天的清若氣色很好，她像昨天一樣，勤勞的收拾了家里，雖然只過了一天，清若沒有把家里弄臟，可是她依然收拾了，她在慢慢的習慣勤勞和勤勞的成果，這是她希望看到的。

冰箱里塞滿了各種東西，大部分都是加熱或現吃的，因為往常的清若沒做過幾次飯，她不會做飯，只好買現成的。

清若拿了片面包，混上烹飪的雞蛋和幾片蔬菜，澆上番茄醬，再蓋上一層面包，一份簡單的早餐就做好了，這不含技術含量，但已經是清若的極限。

天空微微放白，一抹無際的淡紅暈染，凸顯美麗，放揚天空。又或者是清若的心情暢快，她看起來非同往常的明媚。

情若不一會兒便出門了，她在路上慢悠悠的走著，還哼著幾支小曲兒。

到了麻什街，清若左顧右盼，尋找這條街上的第二十八號，她看著很細，生怕會錯過。

這時，清若眼角彎彎，她看到了麻什街第二十八號的房子，也看到了那棵她前兩天剛看到的樟樹。她只是遠遠的看著這一切。

沒有很美好，但一點兒也不糟糕。

秋天的早晨就開始冷了。到了中午，又很熱，熱到可以穿著短袖吹空調。晚上又冷，冷到稍不注意，腿腳便會沾染上寒氣。中午和早晚的溫差很大。

清若在門口的椅子上坐了一會兒，街上沒有幾個人走來走去，因為此時還太早了！天兒還沒曬屁股呢。

清若一個人自娛自樂，找樂子，突然，二十八號房子的大門被打開，清若被嚇了一跳，她迅速站起來，她這時正想著如何作解釋。

開門的人，叫王耀。清若先見他的臉，一看，是上次給清若說秘密的男生，這讓她沒有了先前的緊張，笑道：“好巧。——你住在這里嗎？”她問。

王耀愣了一秒，道：“是。”

“那你知道舒寅現在住在哪里嗎？”

“我不知道，他可能住在海邊，森林里，馬路上，大街上……反正他很自由。”

“那你還知道關于舒寅的什么事情嗎？”

“既然我們這么有緣，那我就給你看一個視頻吧。”王耀嘿嘿笑道。

清若思考半秒，答應了。他們一同進入第二十八號房子，王耀在電視機下面的小柜子里翻找著錄像帶，清若坐在沙發上等待。

“找到了，應該是這張。”王耀拿著一張黑色的錄像帶說道。

說著，他便打開電視機，把錄像帶插入電視機的相對地方，電視機便呈現出影像，上面是一個長相俊俏的男生，就是舒寅。

“這張錄像帶是他錄給你的，在這里放了好幾年，聲音可能會有些不清晰。”王耀解釋道。

清若瘋狂搖頭，她想：有得看的就不錯了。

這個錄像帶的畫質不好，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男生的臉。模糊的看，男生長得很清純。清若感嘆舒寅帥，全然忘了自己是誰，在哪里，在干什么。仿佛她不存在，世界也不存在，她隨著錄像帶模糊的畫質，變得模糊。

“李清若？你好。”一聲叫喚，叫醒了清若，她的思緒轉移回來。

這是舒寅干凈又清晰的少年音，夾著陳舊的錄音帶的雜音。

于是她再一次懷疑事情的真實性。

直到視頻播放到：“李清若，其實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時，她才專注的看起來。

她想，這有點像死亡回憶錄。

視頻中的舒寅道：“如果你奇怪，我為什么會喜歡上你，那你就著聽我給你講緣由吧。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我我小時候，那時候你在你家人的面前跳舞，我當時頓覺你一定是個好女孩。

后來，我發現你真的很喜歡小貓，有好幾次我放學之后，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時，看見你在很有耐心的喂小貓吃東西，不斷的撫摸著它的頭，那時候我發現，你還很善良。之后我又有數不盡的理由被你迷上，這便是我一直到現在對你的情感，不對，是永恒的。

你如果會不理解，那就請你不要理解吧，我的眼神可能會看錯，但是我絕大部分的時間里不會出錯。

就這樣，我發現和你考上了同一所高中，而且還和你做過前后桌，當時我覺得我真的很幸運！遺憾的是只持續了兩個月你就被換走了……”

頓了一會兒，視頻中的舒寅嘆起氣，“我多么希望能夠再親自看你一眼，看看你現在過得怎樣，看看你過得是好是壞。當初我僅僅只看了你一眼，便淪陷了；后來，我再也看不到你。我們畢業之后我也沒有鼓起勇氣向你告白，因為我對你來說，真的只是冰山一角，即使我說了，你也一定不認識我。那不如就這樣吧！只不過我現在對你說了，我的內心里的沉重也放下了，我太開心了！……”

看到這里，視頻突然停住了，而后整個錄像帶的屏幕都成了黑色。清若看得意猶未盡，像主角描述的不是她一樣。

“后面的視頻播放不出來，你就只看到這里吧，我試過好多次了……”

清若勉強地點了點頭，她有點失落。

“如果我知道舒寅現在住在哪里就好了。”清若低著頭，小聲嘟囔道。

“你看不到他的。”

“難道他已經不在了嗎？”清若抬起頭來。

王耀被她問得啞住了，唇張開又閉上，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你這人可真會開玩笑。”

“我其實想知道，為什么直到現在舒寅才讓你轉告我這件事情。”

王耀不說話，好像在想著什么事情。

清若也沒有再追問，只是互相都低著頭，互相都思考著什么。

清若走出王耀的住所，看著外面的天，不由得想起了舒寅，她在心里想：舒寅，我該不該記得你？

隨后，清若過了三十歲的生日，許下了一個才被否定過的愿望：不再迷茫。

自那以后，王耀和清若沒有見到過第三次，清若再也沒有去過麻什街。每次需經過麻什街時，必定會繞著走。其實她不知道，王耀根本不住在那座房子。

親自見舒寅一面，始終成了清若的一個心結。

清若本可以不管這茬兒的，她后來連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什么當初自己要去仔細的尋找一個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人。清若遵守許下的誓言：不再花天酒地，好好賺錢。可她又附加了一條：不嘗試談一場戀愛。清若好像是變得瘋了，或者成為風了。

清若好像自始至終對舒寅都保持著一種慚愧的態度，她也說不出原因。她應該只記得對舒寅記憶深刻那天，天空很藍，天上的云朵很白。

清若獨自帶著想念過了很久平淡的周而復始的日子，她對舒寅不能釋懷。

清若到了三十歲，好像才是意義上的真正的長大了，她在一夜之間突然有了一個突然的愿望：去世界各地旅游。

“孤獨的小孩，別迷茫，天空總會變得明亮；如果你躲在門背后偷偷的哭泣，那請你停止哭泣，因為你找不出最正確來說明的緣由。我的腦子被無端的事情占用了，我不堪，我腐敗，我被摔碎。這是應該的嗎？這是對我的報復嗎？……”

舒寅，你不該，可你沒有精神支柱。

舒寅，請你轉過頭來回望背后，可你看不見，因為你前進了一步，可你再也看不到世間百態。你是好樣的。下次你先來到這個美好的世界，別和酒鬼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