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斜落，戲劇學院的門口人來人往，洋溢著放學的幸福。

辦公室內，顧一溫柔地看著站在一旁的陸?zhàn)︷ν瑢W。一件被洗的泛白的寬大T恤將她的整個身形籠罩住，長長的劉海遮住整張臉，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陸?zhàn)︷ν瑢W，有什么事嗎？”

陸?zhàn)︷Υ怪念^點了點，瘦弱的肩膀起起伏伏，半響，細弱的聲音從長長的劉海下傳出來。

“顧老師，賭約的事您還是選別人吧。”

顧一看著陸?zhàn)︷Σ粩鄶[弄著衣角的手，笑了笑，溫和地問道。

“這是你自己的想法還是別人說了什么？”

陸?zhàn)︷s忙搖搖頭，語氣有些緊張。

“不是，是我自己的想法。我的成績很差，家里也沒有錢，只能害老師輸掉賭約。”

顧一沉默地盯著陸?zhàn)︷Γ腠懀従復鲁鋈齻€字。

“真的嗎？”

陸?zhàn)︷Τ聊攸c點頭。

顧一突然輕聲笑了笑，用著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可老師已經選擇你了，沒有辦法換人了，怎么辦。”

陸?zhàn)︷︻D時雙手更加用力地揪著衣角。

“那我...”

顧一寬大的手掌落在陸?zhàn)︷Φ念^上，溫柔道。

“穰穰，不用擔心其他的，老師不是因為成績而選擇的你，是因為老師看過你的畫后，打心底覺得你能幫助到老師才選擇你的。”

陸?zhàn)︷φZ氣不足道。

“可是我真的能行嗎...”

看來還需要培養(yǎng)培養(yǎng)她的自信和膽量，一直這樣可不是個辦法。

顧一輕柔地在陸?zhàn)︷Φ念^上撫了撫，聲音里的笑意溫柔卻堅定。

“穰穰，不管別人怎么說，怎么做，老師呢始終相信著你，也相信著自己的眼光。即使最后我們失敗了，但能認識你，能幫助到你一點點，老師就已經很滿足了。”

陸?zhàn)︷β痤^，看著顧一，用力地點了點。

待到陸?zhàn)︷﹄x開后，顧一的臉一下就黑了下來。對于畫家來說，分辨人物的情緒是基本功，剛剛陸?zhàn)︷φf謊自然也瞞不過他。顧一掏出手機發(fā)送一條短信。

不一會兒，陳豐年就走了進來。

陳豐年是在上次課后主動找上顧一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想要代替陸?zhàn)︷Τ蔀轭櫼坏牡茏印?

按陳豐年的說法是，他作為一個天才的才能已經到達瓶頸，其他人也因為天才光環(huán)的存在很難客觀地指出他的不足。這對于將美術視為生命的他難以接受，而顧一的出現，一針見血毫不留情的點評，讓他找到了進步的希望。

只是顧一一直不同意。

并非是顧一覺得陳豐年不夠資格，畢竟一個美術協會公認的天才，無論成為誰的弟子都綽綽有余。

也不是顧一本身的水準不夠成為陳豐年老師的資格。作為兩世的美術天才，顧一的本事早就能夠對標國際大師的水準。

只是相比起陳豐年，顧一更加喜歡陸?zhàn)︷Φ漠嫞鸵郧暗念櫼缓芟瘛?

“顧老師，你想好讓我代替陸?zhàn)︷Τ蔀槟愕牡茏恿藛幔俊标愗S年興奮地說道。

顧一點點頭。

陳豐年頓時激動地握住顧一的手。

“真的嗎？”

顧一嫌棄地抽出手。

“只是陸?zhàn)︷Σ粫Q，她會是你的師姐。”

“這樣啊...”陳豐年的表情卻不像一開始那樣興奮，反而像是個泄了氣的皮球。

顧一有些奇怪陳豐年的反應，挑眉道。

“怎么，不開心？”

陳豐年搖搖頭。

“開心，開心...”

顧一看向陳豐年說道。

“那就好，不過這也是有條件的，作為交換，你要負責照顧好你的師姐，她有什么麻煩及時向我報告。”

陳豐年看著顧一的表情，心中懷疑顧一是否知道了關于陸?zhàn)︷Φ氖拢行┸P疑不定，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半響，陳豐年終于下定決心將事情講出來。

這時，顧一突然收到鄭梓妍傳來的信息。

看著照片里那烏黑烏黑的手腕，顧一一顆心猛地提起，站起身就跑了出去。

只留下一臉幽怨的陳豐年獨自站在辦公室里。

......

夜幕降臨，各式各樣的霓虹燈閃耀著，如繁星灑落在喧囂的城市中。柏油馬路上車來車往，耀眼的紅綠燈與此起彼伏的鳴笛聲相互應和。

鄭梓妍孤零零地蹲在城中村巷子口的臺階上，趴在膝蓋上幽怨地看著漆黑的手機屏幕。

“可惡的顧大狗，這么久了，一句關心我傷勢的話都沒有發(fā)來...”

該不會被學校里的哪個小姑娘迷了眼...

難不成是和師姐...就知道他不老實，早上還和師姐打情罵俏...

鄭梓妍突然坐起身搖搖頭，驅散腦海中不好的念頭。

可看了眼依舊黑著的屏幕，鄭梓妍無力地再次低下頭。

“顧大狗，你再不發(fā)消息來，我就一輩子不理你了...”

“妍妍！”

鄭梓妍猛地回過頭，一眼就看見那個站在路燈下喘著粗氣的高大身影，衣衫盡濕，汗如雨下。

昏黃的燈光矗立在寂靜的黑暗中，顧一站在光里，霓虹也不如他璀璨。

鄭梓妍站起身跑到顧一身邊，看了眼他手里的藥袋，背著雙手，展顏一笑。

“你怎么找過來了。”

顧一神情冷峻地盯著鄭梓妍，沒有答話，反而責問道。

“你怎么不接我電話。”

鄭梓妍疑惑一瞬，按了按開機鍵，這才發(fā)現手機早已經關機了。她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在巷子里走了好久，手機關機了，我就說怎么一直收不到你的消息。”

顧一盯著鄭梓妍手腕上的烏青的淤痕，眉頭緊皺。

“手怎么受傷的。”

鄭梓妍看著顧一皺起的眉頭，受傷的手往后藏了藏，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另一只手比劃了一個“小小的”手勢。

“就是被門稍微夾了一下，不嚴重的。”

顧一卻像是沒看見一樣，自顧自道。

“手，給我。”

鄭梓妍撇撇嘴，只得乖乖將手伸了出來，和顧一蹲在路邊。

路燈下，顧一握著鄭梓妍的手，神情專注地為她上藥。

藥水擦過烏黑的傷口，鄭梓妍忍不住輕哼一聲。

“疼。”

“還知道疼，受傷了不去醫(yī)院，就知道拍照，活該疼死你。”顧一白了眼鄭梓妍，嘴上抱怨著，手上的動作卻放輕緩了許多。

鄭梓妍調皮地眨眨眼，像個小貓似的蹭了蹭顧一的肩膀。

“誒呀，知道錯了，下次不會了嘛。”

顧一面色一黑，神情嚴肅地看著鄭梓妍。

“你還有下次。”

鄭梓妍趕忙端正坐姿，舉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向著顧一地保證。

“鄭梓妍向顧一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顧一狐疑地盯著鄭梓妍半響，最終，輕嘆一聲。

“好了，你腳呢，跑了一天還能走嗎？”

見顧一不再追究，鄭梓妍再次恢復原樣，半靠在顧一的肩上，睜著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顧一。

“走不動了，好疼好疼的。”

顧一被鄭梓妍的模樣逗樂了，無奈一笑，蹲下身說道。

“誒，上來吧。”

鄭梓妍頓時眉開眼笑，喜滋滋爬上顧一的背。

“嘿嘿，顧一你最好了。”

顧一雙手攙扶在鄭梓妍柔軟的大腿上，修長的手指上掛著她臟兮兮的帆布鞋。鄭梓妍趴在顧一的肩膀上，眼中泛著絲絲霧氣。一雙白皙的小腳在顧一面前晃來晃去，讓他有些口干舌燥。

鄭梓妍的額頭輕輕撞了一下顧一的后背，一點一點地訴說著今天的努力。

“顧一，今天太陽好熱好熱，我走了好長好長的路...那個阿姨吼人的聲音好大好大...我等了你的消息好久好久...”

我都沒有哭，可是看到你的那一刻眼淚就突然好想好想流下來...

說著說著，顧一后背剛剛被晚風吹干的襯衫又濕了一大片。

“妍妍。”

顧一胸中突然有些梗塞，想要回頭。

鄭梓妍的額頭再次輕輕地撞了一下顧一的后背。

“不準回頭，今天你要是敢回頭你就完了...”

明明說著警告的話，聲音中卻帶著難以壓制的哭腔，讓人難受。

顧一回頭的動作頓住，重新看回前方，放緩了腳步，輕輕地點點頭。

“也不準告訴師姐...”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