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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森羅守護

裂爪熊的血染紅了斷崖下的漿果叢,也染紅了布耶納村那年秋天的記憶。自那場驚心動魄的搏殺之后,村子周邊的森林像是被徹底震懾住了,陷入了異樣的沉寂。

魔物活動的蹤跡——那些令人不安的爪印、騷臭的氣味、被破壞的籬笆——如同退潮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巡邏隊帶回的消息一天比一天平和,緊繃在村民心頭的弦,終于緩緩松弛下來。警戒的鐘聲不再輕易敲響,獵戶們臉上的凝重也被日常的疲憊取代。

保羅對我的“強制征召”也隨之解除。他不再在清晨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敲響我的房門,也不再強行把我拖進那片帶著血腥記憶的密林。那場戰斗后,他看我的眼神里沉淀了太多東西——有后怕,有震撼,有驕傲,但最深處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疏離和困惑。

他似乎需要時間和空間去消化,他七歲的長子,那個總愛睡懶覺、看似懶散的紫星,為何能在生死搏殺中展現出如同千年老獵手般的冷酷與精準。

于是,我的生活重心,在短暫的“放風”之后,又被無情地拽回了格雷拉特家的喧囂中心——諾倫和愛夏。

這兩顆曾經只會用哭聲轟炸世界的小炸彈,如今已成功進化成了更具破壞力的“人形自走麻煩制造機”。

她們告別了襁褓的束縛,迎來了蹣跚學步的“輝煌”時代。

家里的每一寸地面都成了她們的探險樂園。

諾倫像只精力過剩的小獸,搖搖晃晃地沖向任何能引起她興趣的東西——壁爐邊散落的木柴、墻角堆放的雜物、甚至莉莉雅剛擦得锃亮的地板(然后必然在上面留下一個清晰的、沾滿口水和泥巴的巴掌印)。

愛夏則更像一個謹慎的探索者,扶著桌腿、椅背,一步一挪,但她的“探索”往往伴隨著精準的“拆卸”動作,任何能抓在手里的小物件,從賽妮絲的草藥包到保羅隨手丟下的皮扣,都難逃被塞進嘴里啃咬或是被無情摔打在地的命運。

“諾倫!放下那個!那是燒火的棍子,臟!”

“愛夏!天哪!那是我的藥草!不能吃!”

“紫星!看著點你妹妹!別讓她往水盆那邊爬!”

“保羅!管管你的佩劍!差點絆倒諾倫!”

賽妮絲和莉莉雅的驚呼聲、呵斥聲,伴隨著兩個小祖宗咿咿呀呀、意義不明的“指揮”和咯咯的笑聲(往往是在成功制造了混亂之后),構成了格雷拉特家永不落幕的背景音。

保羅下班回來,常常是剛卸下沾著泥灰的皮甲,就被某個撲過來的小炮彈撞得一個趔趄,然后無奈地笑著把小家伙扛在肩上,換來一陣興奮的尖叫。

而我,格雷拉特家的長子,名義上的“兄長”,在短暫的巡邏生涯結束后,最大的成就就是成功地將自己“嬰兒情緒維穩工作組”的職責,巧妙地外包了出去。

希露菲葉特,那個有著翡翠般眼眸和草綠色短發的半精靈女孩,成了家里的常客。

魯迪烏斯遠赴羅亞城后,她似乎將一部分無處安放的思念和依賴,轉移到了格雷拉特家。

她常常提著一小籃自家烤制的、帶著麥香的點心上門,名義上是向莉莉雅請教阿斯拉貴族禮儀——這是她為將來能與魯迪烏斯“般配”而做的努力。

莉莉雅對此自然是傾囊相授,神情嚴肅,一絲不茍。希露菲學得也極其認真,小臉繃緊,努力挺直纖細的腰背,模仿著莉莉雅示范的每一個細微動作,從如何優雅地提起裙擺行禮,到用餐時刀叉擺放的角度。

那副努力又有點笨拙的樣子,常常讓我覺得既有趣又有點……莫名的觸動。

而當“禮儀課”的間隙,希露菲那帶著期盼和小心翼翼的目光就會悄悄飄向我。

“紫星哥哥……”她的聲音總是細細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那個……關于‘魔力核心’的穩定頻率……我練習的時候總覺得……有點飄忽……您能……再指點我一下嗎?”或是,“水元素的‘塑形’意念,除了想象水流的樣子,還需要注意什么呢?我試著凝聚小動物,總是……很快就散了……”

看在那些還算可口的點心和……嗯,她實在是個不錯的“臨時保姆”人選的份上,我通常不會拒絕。

不過,我的“指點”方式,與莉莉雅的“禮儀課”截然不同。

我會隨意地靠在院子里的老橡樹下,或者干脆半躺在廊下的長椅上,眼睛半睜半閉,用最懶散的姿態,吐出最簡練、最直指核心的語句。

“頻率?那是你自己心跳的雜念在干擾。把魔力流動想象成一條河,你的意念是河床,別讓亂七八糟的念頭當石頭去堵它。”

“塑形?你想的是‘兔子’這個結果,不是‘水怎么變成兔子’的過程。水滴,匯聚,拉伸,凝固形態……一步一步想,別跳。”

“又散了?意念強度不夠。把你擔心魯迪那小子在外面有沒有吃飽飯的勁兒,用三分之一在塑形上就夠了。”

希露菲往往聽得小嘴微張,碧綠的眼眸里先是困惑,接著是努力的理解,最后會迸發出恍然大悟的亮光。她是個極有天賦又極其認真的學生,哪怕我的點撥如同天書,她也會拼命地去咀嚼、去嘗試。

而我的“報酬”,通常在她消化那些晦澀道理時,就已經自然而然地兌現了。

“諾倫!別跑那么快!”希露菲會立刻放下琢磨到一半的魔法問題,如同最敏捷的小鹿,幾步沖過去,在諾倫即將一頭撞上廊柱前,溫柔而堅定地把她抱離危險區域。

“愛夏,這個不能放嘴里哦。”她會蹲下來,耐心地從愛夏緊握的小手里,輕輕摳出那顆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帶著泥土的小石子,然后變戲法似的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干凈的、用草葉編成的小蚱蜢,成功轉移小家伙的注意力。

她會用簡單的風魔法,卷起一小片落葉,逗得兩個小丫頭咯咯直笑,跌跌撞撞地去追。

她會用柔和的水球,小心翼翼地幫她們沖洗玩泥巴后臟兮兮的小手。

每當這時,我就會心安理得地閉上眼,在樹蔭下或廊下的長椅上,享受片刻難得的、由希露菲帶來的安寧。

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在臉上,暖洋洋的,妹妹們清脆的笑聲和希露菲溫柔的引導聲仿佛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當然,這種“偷懶”行為,很難逃過賽妮絲的眼睛。

“紫星!”母親帶著草藥清香的嚴厲聲音總會適時響起,打斷我的小憩,“你又讓希露菲一個人照看兩個妹妹!自己躲在這里睡覺!像什么樣子!你是哥哥!”

她叉著腰,佯怒地瞪著我,但眼底深處是對希露菲的感激和對我的無奈。

“希露菲是客人,更是來學習的!不是來給你當保姆的!”

“起來!要么去幫你莉莉雅準備晚飯,要么就好好陪妹妹們玩!”

每當這時,我就只能慢吞吞地爬起來,揉揉眼睛,在賽妮絲“監督”的目光下,象征性地陪諾倫和愛夏玩一會兒積木,或者任由她們把我的頭發揉成鳥窩。希露菲則在一旁抿著嘴偷偷笑,碧綠的眼睛彎成了月牙。

日子就在這種雞飛狗跳卻又帶著奇異平靜的節奏中滑過。諾倫和愛夏在跌跌撞撞中一天天長大,希露菲的魔法在磕磕絆絆中穩步提升,莉莉雅的禮儀課依舊嚴謹,賽妮絲的草藥香彌漫在屋子的每個角落,保羅的劍術訓練聲依舊在清晨的院子里響起。

直到那個陽光格外明媚、帶著初夏暖意的午后。

希露菲又來了,照例提著一小籃新烤的、點綴著野莓的松餅。她正和莉莉雅在廊下進行著關于“如何得體地婉拒不合時宜的邀請”的禮儀情景演練。諾倫和愛夏則在鋪著柔軟舊毯子的院子中央玩耍。

諾倫正努力地試圖把幾個彩色的木環套在一根小木樁上,小臉因專注而微微鼓起。愛夏則抱著一個破舊的布偶兔子,咿咿呀呀地對著它“說話”,不時被諾倫笨拙的動作逗得咯咯笑。

我半躺在老橡樹粗壯的樹根上,背靠著粗糙的樹皮,嘴里叼著一根清甜的草莖,懶洋洋地看著她們。陽光透過茂密的樹冠,灑下細碎的金斑,在希露菲綠色的發梢跳躍,在諾倫和愛夏細軟的頭發上暈開柔光。一切都是那么寧靜、溫暖,充滿了生活平實的馨香。

然而,就在這無比祥和的畫面中,一股極其細微、卻冰冷刺骨的不安,毫無征兆地如同毒蛇般,猛地噬咬了我的心臟!

那感覺來得極其突兀,毫無緣由。就像平靜的湖面下,驟然掠過一道巨大而猙獰的陰影。

它并非清晰可辨的危險信號,更像是一種源于靈魂深處、跨越了無盡時空的直覺預警。

是昔日無數次游走于生死邊緣所磨礪出的、對厄運降臨前兆的絕對敏感!

我的身體瞬間繃緊,連叼著的草莖都忘了咀嚼。

慵懶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目光死死鎖住院子中央那兩個懵懂無知、沉浸在小小世界里的妹妹,以及旁邊那個努力模仿著優雅儀態、心思純凈的綠發少女。

危險?什么危險?在哪里?魔物的氣息早已遠離村莊,家中也無異樣。是未來?是某種無法預知的變故?還是……僅僅是我被世界驅逐后殘留的、過度敏感的神經在作祟?

無法確定。但這股寒意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強烈,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纏繞著我的感知。

不能賭。一絲一毫的僥幸都不能有。

我猛地坐直身體,動作快得帶起一陣微風。臉上刻意掛起一個溫和的、帶著點“孩子氣”興致的笑容,朝著院子中央招手,聲音刻意放得輕松愉快:

“諾倫,愛夏,希露菲!過來,到哥哥這里來!”

三個女孩同時停下了動作,轉頭望向我。諾倫和愛夏小臉上滿是好奇,丟下手里的玩具,搖搖晃晃地就朝我這邊跑來。

希露菲則有些疑惑,但看到我臉上少有的“熱情”笑容,還是中斷了練習,乖巧地跟了過來。

“哥哥!抱抱!”諾倫率先撲到我的腿邊,仰著小臉。

“哥……哥……”愛夏也慢一步趕到,伸出小胖手要抱。

希露菲則安靜地站在一旁,碧綠的眼眸帶著詢問:“紫星哥哥,怎么了?”

“沒什么,”我伸手把諾倫抱到腿上坐好,又讓愛夏靠在我另一條腿邊,然后示意希露菲也坐在旁邊的樹根上,“突然想起來一個很有趣的故事,想講給你們聽。”

“故事?”諾倫的眼睛立刻亮了。

“聽……聽!”愛夏也拍著小手。

希露菲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順從地坐了下來,好奇地看著我。

我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諾倫和愛夏在我懷里靠得更舒服些。目光掃過她們純真無邪的小臉,掃過希露菲帶著善意和信任的綠眸,那股縈繞不散的不安感似乎更加沉重了。

“嗯,”我清了清嗓子,用一種舒緩的、仿佛帶著魔力的語調開始講述,“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森林的最深處,住著三只勇敢又可愛的小豬……”

我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三個聽眾的耳中。隨著故事的展開,我放在諾倫和愛夏背上的手,以及看似隨意搭在希露菲放在膝上的手背上的指尖,悄然凝聚起一絲絲肉眼無法察覺、唯有最頂級的魔力感知者才能勉強捕捉的、純粹到極致的本源魔力。

“豬老大用稻草蓋了一間房子,風一吹,呼啦啦就倒了……”

魔力如同最溫柔的星光,順著指尖,無聲無息地滲透進諾倫和愛夏幼小的身體,沒有引起她們絲毫的不適。它們如同無形的絲線,輕柔地纏繞在她們生命本源最核心的位置,構筑起一層極其精妙、極其穩固的守護屏障。這屏障平時如同不存在,一旦感知到足以威脅生命的惡意攻擊或劇烈能量沖擊,便會瞬間激活,形成一個絕對防御的領域,直至攻擊消散或能量耗盡。

同時,一層極其微弱、如同呼吸般自然的靈魂印記也悄然烙印其上,無論她們身處何方,只要印記不滅,我都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們的位置和生命狀態。

“豬老二用木頭蓋了一間房子,大灰狼吸了一口氣,‘呼——’地一吹……”

講述繼續,我的指尖在希露菲的手背上輕輕拂過。同樣的、更加凝練的守護魔力與定位印記,無聲無息地融入了她的體內。

她的身體微微一顫,似乎感受到了一絲奇異的暖流,碧綠的眼眸閃過一絲極淡的困惑,但很快又被我講述的故事吸引。

“豬老三最聰明,它用堅固的磚頭,一塊一塊,認認真真地蓋起了一座最結實的小房子……”

我的語速平穩,故事生動,諾倫和愛夏聽得入了迷,小腦袋靠在我懷里,眼睛一眨不眨。希露菲也沉浸在故事里,為小豬們的命運緊張著。

“大灰狼對著磚頭房子使勁吹啊吹,吹得臉都紅了,房子卻紋絲不動!它氣壞了,想從煙囪爬進去……”

隨著故事的推進,守護的魔力與靈魂的鏈接也構筑完成。那絲縈繞心頭的不安,在魔法完成的瞬間,似乎被這層無形的守護稍稍撫平了一些,但并未完全消失,只是沉入了更深的地方,如同潛伏的暗流。

“豬老三在壁爐里燒了一大鍋滾燙的開水……”

當故事講到豬老三用智慧戰勝了大灰狼,三個女孩都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諾倫和愛夏在我懷里咯咯直笑,希露菲也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好了,故事講完了。”我松開手,拍了拍諾倫和愛夏的小腦袋,“小豬們靠著智慧和堅固的房子,打敗了大灰狼,安全了。”

“哥哥,磚頭……房子,厲害!”諾倫揮舞著小拳頭。

“嗯!厲害!”愛夏也用力點頭。

希露菲看著我,碧綠的眼眸中除了聽故事的愉悅,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剛才那奇異暖流的疑惑,但她最終只是甜甜地笑了笑:“謝謝紫星哥哥的故事,很有趣!豬老三真聰明。”

“嗯。”我淡淡應了一聲,重新靠回粗糙的樹干上,閉上了眼睛,仿佛剛才那個講故事的人只是她們的錯覺。只有我自己知道,那看似隨意的觸碰,已然在她們靈魂深處,筑起了一道遠比磚石更加堅固、更加隱秘的守護之墻。

陽光依舊溫暖,樹影婆娑。諾倫和愛夏又跑回毯子上玩耍,希露菲也回到了莉莉雅身邊,繼續她的禮儀課程。院子里恢復了之前的平靜與溫馨。

賽妮絲從屋里出來,看到我閉著眼靠在樹上,又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這孩子,又睡著了。”她沒注意到,在她轉身去照看諾倫時,保羅正從院門口進來。

保羅的目光先是習慣性地掃過院子里的妻女和希露菲,最后落在我身上。他正要開口招呼,腳步卻猛地頓住了。他的瞳孔瞬間收縮,如同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景象!

在他那經過嚴格訓練、對能量波動異常敏感的劍士視野中,此刻靠在橡樹下的紫星,周身似乎縈繞著一層極其微弱、卻純粹到令人心悸的銀白色光暈!

那光暈如同呼吸般明滅,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浩瀚與……守護的意志!它正緩緩收斂,如同退潮般融入紫星的體內,最終消失不見。

保羅張了張嘴,喉嚨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剛才那驚鴻一瞥的光暈……那絕不是錯覺!那是什么?這小子……他到底在自己妹妹和希露菲身上做了什么?!

他死死地盯著樹下那個仿佛已經熟睡過去的兒子,心中翻涌著驚濤駭浪。那場裂爪熊戰斗帶來的震撼尚未平息,此刻又添上了濃墨重彩、更加神秘莫測的一筆。夕陽的金光落在紫星安靜的睡顏上,卻無法驅散保羅心頭那沉甸甸的、如同面對深淵般的敬畏與迷茫。

橡樹的枝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低語著一個只有它知曉的秘密。紫星的氣息平穩悠長,仿佛真的只是講了個故事便沉沉睡去。

只有他自己知道,靈魂深處那三道微弱卻堅韌的鏈接,如同夜空中悄然點亮的星辰,靜靜地存在著,無聲地守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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