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信仰
- 海與夢的盡頭
- 零塵i
- 2047字
- 2023-10-28 18:54:20
那么,明天學校再見吧。”
在醫院的門口,我和林彤分開了,就算以醫院為出發點,我們兩個的家還是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四處看了看,沒有發現陶瑪斯那頭標志的金發,于是我決定先行回家。
這樣,應該算是事件的結局吧。
很像完美的大團圓結局,不是嗎?
然而……
“你是什么時候,開始把眼睛收回來的呢?”
陶瑪斯突如其來的話讓我瞬間動彈不得。
我的想法,他完全看穿了嗎?
“你在說什么啊?”我回過頭去,努力不讓他看出我身體的僵硬,“該回家了,還要些今天的作業,明天要交的呢。”
然后,落荒而逃。
我之前的想法沒錯,他果然是個非常,非常惡劣的家伙。
……
很久以前,我和那孩子一樣,都是只愿意注視著天空的人。
注視著天空,渴望著飛翔。
只是想象著,想象著的時候,就會有眼淚慢慢地涌出來。
飛翔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幸福到只是想象著能夠飛翔的自己,就會激動到身體止不住顫抖的程度。
可是正因為如此,我明白那也是十分痛苦的東西,我并不想讓別人也感受到同樣的痛苦,所以自作主張,將他推出了這個陣營。
我是個可恥的逃兵,但是那孩子比我勇敢得多。
“我,真是差勁透了。”低著頭走在路上,我感覺到自己的聲音變得沉悶,有種奇妙的感覺在制止我繼續說下去,不過我還是想說。
陶瑪斯在我身后跟著,我知道。
“明明清楚他究竟渴望著什么,卻硬是扭曲了他純粹的夢想。
接觸世界什么的,飛翔明明就不是這么簡單的東西,而是更加,更加,更加……”
深沉而悠遠。
痛苦而沉重。
讓人痛苦著,向往著,一邊大聲哭喊著一邊繼續前進,一邊感受撕裂般的絕望一邊拼命前行。
就像罌粟一般,只要瞥見小小的一個角落,就讓人沉迷進去,無法自拔。
比什么都更加誘惑,比什么都更加純粹。
就像透明的水晶,既是閃耀的寶物,也可以是殺人的利劍。
將人心甘情愿地扯進無底的深淵。
這是名為“飛翔”的魔法,同時,也是名為“飛翔”的毒藥。
比什么都要甜美,也比什么都要劇毒。
沒有人能夠拒絕它的誘惑,但也沒有人能夠從它的羅網中逃脫。
這是最深的深淵,也是最美的花園。
這是對世界的,至高的敬意。
我明明應該比任何人都要明白這種感覺,可是我卻說了謊。
我對那孩子說,飛翔不過就是那種東西,不過就是接觸世界的一種手段,它是可以被代替的,雖然代替品可能不會帶來那么純粹的幸福感,但是總有一天能到達同樣的境界。
這番話,我自己都不相信。
飛翔本身,早已進化成了一種信仰。
只要存在于那里,就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可是,在那個孩子面前,我卻背棄了自己曾經的信仰,否定了飛翔的意義,否定了埋藏在心底的,最高的追尋。
我們原本是同類,原本可以成為互相理解的戰友。
可是我卻親手,將僅剩的,唯一的同族推出了這個世界。
謊言,誘導,扭曲。
通過這些惡毒的手段,我將信仰貶成了手段。
我硬生生將他的信仰轉移,將從對飛翔的想象中獲得的幸福,說成了因為接近世界而感受到的激動。
只有這樣,他才能從飛翔的牢籠中解脫,才能真正地看向世界。
可是,我這樣真的是正確的嗎?
我有什么資格改變他的信仰?
就算他只呆在這個牢籠里也可以獲得滿足,我卻依照一種普適的價值觀將他拉了出來。我認為正確的,和他期望的原本是不同的。可是我卻通過謊言改變了他期待的東西。
“要記住這種感覺,這并不是因為飛翔而感到的幸福,而是因為接近了世界才有的。”
說出了,這樣糟糕的謊言。
其實,就算讓他繼續憧憬著飛翔,就算讓他繼續再渴望中絕望……就像我明白這種痛苦一樣,我也明白它所帶來的幸福。
在見到陶瑪斯之后,更加……
他說他是神使,他說他能制造奇跡。
既然神都存在的話,那么飛翔其實,變得不那么讓人絕望了。
雖然我不會再次用那種狂熱的眼神看向天空了,但是那孩子……還是有實現這個奇跡的可能性?
只要足夠的相信就能引發奇跡。
而代表著奇跡的那個神使,正走在我的身后。
……我真是,相當惡劣的家伙。
“我說你,別把事情想得太復雜啊。”陶瑪斯突然抓住了我的肩膀,強行讓我停下了腳步。
“不是每個人都是哲學家,而且他還是個孩子而已,喜歡就是喜歡而已,才不會想的那么多呢。真是的,你也稍微像個少女一樣,這種年紀和別的女孩子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些學業啊,戀愛啊之類的話題不是很好嗎?何必思考這些東西?”
我突然有種被自己的箭捅了一下的感覺,這段臺詞不是剛才我用來說教那個孩子的嗎?
“就算他在天臺上真的是想跳下去,那也只是因為得不到想要的東西而在鬧脾氣而已,對于這樣的孩子,就是必須好好教訓一頓才行,你只是把別扭的孩子教訓到正常了,做的很對。”
雖然是自己也說過的話,在自己變成傾聽者的時候,竟然還是有一種開心的感覺。
我難道,是被安慰了嗎?
不過或許他說的對。
同類什么的,對于一個幾歲的小孩子,我是在胡亂期待什么啊。真是傻。
而且,我不是也早就從那種想法里畢業了嗎。
學著陶瑪斯的樣子聳聳肩,我驅散了腦子里的想法,重新擺出了平常的表情。
不過,是不是應該對陶瑪斯說聲謝謝,雖然只有一點點,不過我姑且好像是被他安慰了嘛……
誒?陶瑪斯呢?
我回過頭,視線立刻觸及的卻并非金發的少年,而是在天邊懶洋洋飄著的云層。
什么時候走掉的啊?竟然都不說一聲,我怎么覺得他也像個小孩子一樣。
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