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大年三十。
楚天歌昨晚看小說看得忘了時間,睡得有些晚,早上醒得遲了些,起來時明肆姐弟三個已經下樓了,匆匆忙忙洗漱好也下了樓。
明母正煎糍粑,明麗英端著進來,看見她下來,就說:“起來了?下來吃糍粑。”
“好。”剛才急著起床沒注意,這會兒才發現變天了,氣溫下降了許多。
進了堂屋,發現一個人也沒有,正疑惑,就見南邊的小房間門打開,明肆從里面鉆了個頭出來。
“到這邊房里來,暖和些。”見楚天歌過來,又說:“今天氣溫降了六七度,等會兒還是換那一件長的。”
楚天歌點了點頭,仍舊沒和他說話。
房里開了電暖器,除了在廚房里忙活的明母和在診所的明麗娜,明家人都聚在這間小房間里一邊看電視一邊吃糍粑。
看見楚天歌進來,明父很熱情地說:“我們沒有等你啊,快坐下吃,剛起鍋的。”
“是我起晚了。”楚天歌有些臉紅,第一天就留了個不好的印象。
明肆這邊是正面對著電視機,視野最好,明麗雅就坐在他旁邊,那一邊是明父。楚天歌正要過去和明麗英一起坐,明麗雅就起身去了明麗英身邊,她只好挨著明肆坐。
“不晚,我的是習慣了,天天早上有人叫門。”說的是那些病人,生病這個事,說來就來,誰也不敢說晚上不會生病。是以每天早上都會有人過來叫門,早的時候,四五點鐘也是有的。
才夾了塊糍粑,明麗娜就進來,似乎忘了昨天的事,笑著說:“好冷,下午只怕要下雪。”說完才看見楚天歌,臉上的笑容霎時就沒了。
楚天歌見她這樣,那熱情瞬間冷卻下來。
“姐,吃糍粑。”也不讓座,說完,就自己吃自己的。楚天歌沒看她,不知她是不喜歡和自己同處一室還是因為尷尬,反正拿了一塊糍粑就又出去了。
糍粑做得很好,米打得爛,煎得也松軟。楚天歌自己也沒注意到底吃了幾塊,手上的這個才吃了兩口,就發覺吃飽了。正想著要不要吃下去,一雙筷子斜過來,就把那板塊糍粑夾走了。楚天歌一看,見是明肆,訕笑著放下筷子。
“阿姨做的糍粑太好吃了。”實在是太尷尬了,楚天歌說話才覺得好點。
“喜歡吃就好,年前你們說要回來,特意做的,等明兒回去帶一些。”說起來,老人很容易滿足,做個菜子女說一聲好吃,就比中了五百萬還高興。
正好明母又端了一盤進來,見楚天歌擱了筷子,就說:“吃啊,是不是不好吃?”
“誰說的?我剛才吃忘了,都吃撐著了。”于蓮華說的,見人嘴放甜一點,反正說句話,也就是張張嘴的事,別人不喜歡,你也不少一塊肉。
明母比明父還要高興,眼睛都笑沒了。
“喜歡吃就好,你媽媽會做飯,我手藝不行,就怕不合你的胃口。喜歡吃什么就說,我給你做。”
“我覺得挺好吃呀。”事實是,楚天歌自己做的都比明母做的好吃。她一直想不通的是,明肆怎么會有那么一手好廚藝。
雖然沒有嘗過明麗英和明麗雅的手藝,但是有明母和明麗娜在那里擺著,想來也不怎么樣。大概明肆在這方面是繼承了明父的基因,只是明父從不下廚房,沒人知道罷了。
楚天歌自我解釋著。
明母似乎已經忘了明麗娜說的話,也忘了明珠一樣。楚天歌不過是說她做得飯菜好吃,就高興得笑瞇了眼。
“那就好,肆肆也喜歡吃,我今年打了二十斤米,夠吃呢,回去的時候帶些回去。你的家里的人都喜歡吃,鳴鳴一頓都能吃兩塊。”說著,又想起楚一鳴來,以往這個時候也該過來了,想著,嘴里就念叨出來。
“今天怎么還沒來?”問了又想起今天是大年三十,又自笑道:“看我,都忘了,今天肯定不好過來,多的留著,看他一會兒過不過來,過來再熱給他吃。”
明麗雅就說:“您還擔心他在家里沒得吃的?”
明母笑了笑,說:“我白操這些心,行了吧?”又說:“老大吃了嗎?今天哪里還有那么多人?”又要明麗英去喊。
剛才那一盤楚天歌一個人就吃了一小半,他們都沒怎么吃,這會兒正都拿著吃,楚天歌看了看,不好意思坐著,就起身說:“我去喊。”
診所里就兩個人在打吊瓶,楚天歌也不認識,就笑著說了聲新年好,才喊明麗娜。
“阿姨剛煎的,你趕緊去吃吧,一會兒冷了吃不好。”
明麗娜也不回頭,淡淡地應了一聲,仍舊給其中一個檢查輸液管。那個人就說:“你還沒吃啊?那趕緊去吃,我這還得會兒。”
明麗娜這才轉身,楚天歌看她是要進來的樣子,就沒再說什么,轉身回去。
楚天歌剛走到門邊,楚一鳴斜騎著自行車來了,忙出去替他扶住車子,一邊問:“吃了沒?”
“還沒,奶奶叫我來喊我媽回去吃。”
房里明母聽見,出來看見是他,就說:“我煎的糍粑,剛出鍋,還是熱的,快來吃。”
明麗娜這會兒也從藥房那邊出來,見他在外面吹風,就說:“快進來,小心吹感冒了。”
楚一鳴不動,說:“奶奶叫你回去吃,大伯大媽都等著呢。”
明麗娜譏笑道:“哪里吃不是一樣?那邊的東西就硬是比這邊的好么?”
“那你就回去吧,莫讓別人都等著你。”又是姑嫂,又是親家,其實不和睦。楚天歌大媽又是個捧高踩低的性子,大兒媳出身好,就總說大兒媳怎么怎么好,明麗娜是個不肯吃虧的,楚正德沒在鎮上買房子前,婆媳兩個住在一起不知扯了多少皮,兩親家也勢同水火。勸明麗娜回去,也不過是讓別人看著好看,不說閑話而已。
“哪里是等我。”明麗娜抱怨了一句,仍舊出門和楚一鳴兩個去了那一頭。
一盤糍粑原以為吃不完的,結果他們一家五口你分一點我分一點,竟然吃完了。
“下午吃年飯,那我中午就不做飯了啊,你們隨便吃點雜食。”
這就是過年的傳統,從年三十開始,一直到正月初六,有的要到初八初九,根本就不可能正常吃飯,挨餓也不稀奇。
屋里才收拾好,外面的天就暗了些,黑沉沉的,風也大起來,一副要下大雪的樣子。不一會兒,就開始下雪珠子,打在玻璃上咚咚作響,幾個人都坐在這邊小房里不愿意出去。
聽見診所那邊有人喊,明父就要國企,剛起身,就看見外面明麗娜騎車帶著楚一鳴到了門外的大路上,又是擔心又是高興。
“下這么大的雪籽子,又帶著他過來做什么,莫凍壞了孩子。”
話音還沒落,就聽見堂屋里又是跺腳又是蹦又是跳的,明麗娜趕著進診所,一邊還說:“進去叫舅舅幫你把帽子里的雪籽子抖出來,不然一會兒化了衣服都濕了的。”
楚天歌探著身子開了門往堂屋里看,卻不見人,就聽見這邊通往北邊小房的門有動靜,才回頭,就見楚一鳴抱著一個大蜜柚從北邊的小門進來。
“你昨天答應我了的,今天吃一個。”說的是明肆。
明麗娜過去了,明父就又進來,正聽見這話,笑罵道:“這么冷的天,你還要吃這個?你是不怕打針。”
“你還忘了一件事吧?”明肆單手接過柚子,那一只手就去拉他的帽子,嘴也沒閑著。
楚一鳴別別扭扭了半響,才張了張嘴,楚天歌都沒聽見他說的什么,還以為是他們甥舅倆有什么約定。就聽明麗雅說:“聲音太小,我們都沒聽見。”
明父就說:“這有個什么不好意思的。”
“恭喜發財,”楚一鳴急了,面紅耳赤地吼了一聲,又不好意思,“這樣總行了吧?”
明肆贊他聲音響亮,遞了個紅包給他,又說:“要是內容再豐富一點就更好了。”
得了鼓勵,楚一鳴膽子就大了一些,自發地跑到明麗英跟前。
“恭喜大姨新年新氣象。”聲音就比剛才大一些,表現也比剛才大方點。
“這話說得好。”明麗英也給了個紅包,明肆接著鼓勵。
“這句話就比剛才那一句說得好,有進步。”
楚一鳴頓時喜上眉梢,信心大增,又湊到明麗雅面前。
“恭喜小姨新的一年里越來越漂亮。”
楚天歌幾個都笑了起來,明麗英說:“你這是區別待遇啊。”
楚一鳴得了紅包,就又纏著明肆剝柚子,明麗雅拉住他不讓他走,逗他道:“你數一數,是不是漏了一個人?”
楚一鳴就湊到他外公跟前,“祝外公新的一年里生意紅紅火火。”
明扶就攤著兩只手說:“我沒有壓歲錢給的啊。”
一聽,楚一鳴就死勁擺手,說:“我不要你的壓歲錢。”
明父仍舊拿了兩張一百的給他,又指了指楚天歌的方向,說:“快去。”
楚一鳴看了一眼楚天歌,抓著明父的衣襟嘻嘻哈哈地朝他笑,就是不過去。
“這怕什么呢,又不是不認得?”明父說著,又推了兩下。
楚一鳴仍舊不松手,皺著眉頭糾結了半天,又低下頭說:“我不知道叫什么?”
屋里的人頓時大笑,明父就說:“這讀的什么書啊,越讀越傻。”
明肆就說:“叫舅媽。”
楚一鳴一點也不給他面子,氣都不帶歇的,他那邊話音還沒落,他就說:“可是明明是姑姑啊。”
從明父下來,幾個人又是大笑。楚天歌原本還不好意思,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明肆郁悶得不行,舉了幾個例子說明應該叫舅媽,楚一鳴聽事例的時候都說得是對的,但是一對上楚天歌,就是剛才那句話。
姑姑是姑姑,舅媽是舅媽,姑姑不等于舅媽。
楚一鳴確實不聰明,實誠得很,這會兒鉆了牛角尖,哪里說得通。楚天歌招了他到身邊,說:“都是一樣的,就叫姑姑。”說著,要拿紅包時,才想起原本備好的紅包都在明肆那個箱子里,昨天顧著生氣了,也沒去拿過來,偏偏今天包也沒帶下來。正想著要不要這會兒上去一回,明肆就遞了一個紅包過來。
“我替你拿下來了。”
楚一鳴也不管是誰給他的,反正只要有紅包拿就行,當下拿著就蹦蹦跳跳地出去找人獻寶去了,連心心念念的柚子都給忘了。
“這小東西,肯定是故意的。”從小到大,明肆恐怕還沒哪一天受的挫折有今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