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我也不知道我該站哪一邊。”

唐濟看著女武斗家，說：“如果站在人的角度，斬殺哥布林人人有責，我是當之無愧的勇士，你們要愛戴我。但，如果站在哥布林的角度……”

他再次笑了，笑得那么燦爛，哥布林的笑容那么扭曲。

“拜托，我本來就不是人！我又沒說我偉光正，都哥布林了，哪兒有什么三觀，我殺它們純屬為了變強而已。還斬殺同類，你們就沒發(fā)動過戰(zhàn)爭？”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我們好歹不吃同類呢。”

女武斗家被懟得說不出話。

是啊，她那句譴責的話根本就是個笑話。

既然將哥布林定為了邪惡之種，那為什么又去質(zhì)疑他的邪惡？

當一個哥布林覺醒了智慧，真是天底下最恐怖的事。

攥著拳頭，她直視唐濟的皮囊，眼里滿是恨意，這個哥布林能說會道，混淆是非、顛倒黑白的本事堪比人類，甚至罩上那身黑袍連她都分辨不出……

哈哈，對了！她眼神一亮，抓住了唐濟的弱點。

“說的那么好聽，”她得意到嘴唇顫抖，指著地上黑色的袍子，嘴角扭曲滿是報復的快感，狠狠地說出那句話，“可你也知道你見不得光！”

“你為你的身份感到羞恥，你想當人類，你在隱藏你哥布林的身份！”

她抓住了唐濟的把柄，語速越來越快，眼睛也越來越亮，“你以為你遮住臉就能充當人類了嗎？不！哥布林就是哥布林，邪惡的小鬼，根本改變不了！”

“我會揭露你的真面目，告訴所有人你的身份！”

這是最好的報復手段。她將嘴唇咬出血來，映照她的笑容。

黑的永遠白不了，邪惡小鬼就是邪惡小鬼，骨子里流淌著邪惡的血！就算你粉飾外表，用東西遮蓋你的丑陋，給自己取了好聽的名字……你的根也是爛的！

面對女武斗家自以為是的威脅，唐濟只有一句話：“我從沒標榜過我是圣人。”

聽他這么說，一旁的紅葉忿忿：“可你說過你是個善良的人。”

被拆臺了，唐濟聳聳肩，做出人類常見動作：“沒聽出我那是反諷嗎，那你的閱讀水平還有待加強啊朋友。如果言論可以確定立場，那我現(xiàn)在打補丁好了。”

“我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混蛋、滿口謊言的敗類、罄竹難書的叛徒。”

他很隨意地說出一些字眼，將自己貶得一無是處。

“你看，我都這么爛了，難道這樣做壞事就有理由了？”

什么是補丁，什么又是罄竹難書？

總是用一些聽不懂的字眼！紅葉握著拳頭，隱隱憤怒。

身為精靈的她惡補過人類知識，但是掌握的還沒一個哥布林熟練，好氣。

“再說了，我不善良嗎？”

唐濟堂而無恥地說，“至少救你們的時候很善良。”

善良？哥布林怎么可能善良！女武斗家也聽不懂他之前的話。

除了這一句。她握緊發(fā)抖的拳頭，擺出格斗架式，盯著哥布林那雙鬼魅般的紅色眼睛：“我要殺了你，你是哥布林，哥布林必須死！”

她喊著，眼神清清楚楚流露出怨毒，充滿了不共戴天的仇恨。

唐濟讀懂了她的殺意，依然笑著，但瞳孔結(jié)成了冰。

哥布林就是原罪。本來他覺得哥布林的身份沒什么，畢竟沒傷害過她們反而還救過她們，君子論跡不論心，更不論出身，就算出生自帶原罪，例如前世人人喊打的蟑螂、蚊子、蒼蠅，但救命之恩總能抵消了吧？

如果一只蟑螂救過你，并且沒有傷害過你，你愿不愿意放過它的命呢？

女武斗家給了唐濟答案。

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畏懼與厭惡……

突然就讓他厭惡起來。

厭惡她的厭惡。

唐濟慢慢地問：“我背過你，很惡心是嗎？”

“閉嘴！”一想到那些，女武斗家覺得身上千萬只螞蟻在爬。

他可是哥布林！

為什么，為什么救她的是一只哥布林？

你愿意被一只蟑螂拯救嗎？寧可死去！根本不能忍！

太惡心了，惡寒從心底泛起，她的胃部一陣翻滾，幾乎干嘔。

原來如此。唐濟從她厭惡的表情里明白了。

原來他是讓人惡心的。

“那么，更惡心一下吧。”女武斗家還沒來得及反應，唐濟就低下頭捏住了她的下巴，下一秒，如同獅子親吻獵物的脖頸，唐濟狠狠吻了上去！

兇猛、果決、毫不留情！

感受到侵略，女武斗家呆住了，大腦空白。

她想要呼救，但嘴巴被封住無法發(fā)聲，那只爪子按住了她的肩膀，也按住了她的掙扎，她只能被動接受，絕望地像是羔羊在迎接野獸的撕咬。

阿婭、青葉、紅葉，被眼前的一幕驚住了。

她們呆呆地站著，忘記了去阻止，直到唐濟與女人分離。

長長的吻。結(jié)束后，唐濟往地下吐了一口唾沫。

女武斗家慢慢滑了下去，坐在地上雙目空白，她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我可是第一次。你賺了。”唐濟丟下冷冰冰的一句話。

然后重新回到火堆旁坐下，自顧自烤火取暖。

暖暖的，很安心。這里不是洞口前方，要擔心火光引來野獸，也不是洞穴最深處，要擔心氧氣被燃燒消耗，在這里，烤火就好了，這就是目的。

火焰很暖，但女武斗家目光呆滯，慘白著一張臉，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結(jié)成了冰。嘴唇還殘留哥布林的溫度，她打著哆嗦，胸口被憤怒與絕望撕扯。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啊啊啊啊啊！她歇斯底里地叫，崩潰地想嘔吐。

唐濟看著她發(fā)瘋的樣子，面無表情，篝火的光映照出他丑陋涼薄的臉。

阿婭跪坐在地安慰女武斗家，大腦一片亂麻，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說什么，只能胡亂說：“唐……唐師兄，他雖然是哥布林，但是救了我們，對不起……”

女武斗家一把推開她，大聲喊：“誰讓他救我了？！”

生而為人，被哥布林救，生不如死！

“棒極了，救你是我的錯，我真抱歉。”唐濟不意外會聽到這句話。

而他給出的反擊也很簡單直接。

他將劍士的斷劍丟到地上：“那就請你去死吧。”

那就請你去死吧。伴隨這句話，女武斗家看到了那把熟悉的劍。

她知道那是劍士的武器，花光所有積蓄買來的唯一武器，為了這把劍他們沒有多余錢幣買護甲與藥劑。然而這把劍根本沒有派上用場——在狹窄洞穴里，長劍只會限制發(fā)揮。

狡猾的哥布林用的就是短劍。

可是沒有人告訴過他們。他們來了，死了，劍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