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修士渡過金丹雷劫，褪去先天濁氣和周身污穢后，整個人宛若新生，連傷疤都不會留下。

姜灼云渡個雷劫，被劈的昏迷三四天，才勉強有些意識。

人和妖的差別，比人和狗都大。

她渾身都在痛，像被涂了辣椒的刀切成肉沫，骨頭縫頭發絲都火辣辣的疼。

每當姜灼云疼得忍不住，呻吟出聲時，一股溫熱的液體會順著她的唇縫流進來，灌進她的喉嚨里。

味道有點甜，還有股說不出的草藥味，每次吞咽完，丹田都會傳來一股暖洋洋的感覺，姜灼云除了覺得舒服，就是更想睡了。

她身邊總有人在，姜灼云臉上露出一點不舒服的表情，很快會有一雙手伸過來，朝她身體里輸送靈氣。

等她安靜下來，羽毛般輕柔微癢的觸感，會從她的眉眼，慢吞吞滑到鼻尖，最后掃過唇瓣。

等癢意消失后，溫暖柔軟的事物會落在她唇瓣，短暫又小心翼翼。一觸即離。

半夢半醒的姜灼云，覺得像有小狗在舔她。

半個月后，在那人堅持不懈的悉心照料下，姜灼云總算能勉強睜開一點眼縫，從模糊的視線里，看到了熟悉的枯木色屋頂。

其中一道房梁上，還有她記憶猶新的燒焦痕跡。

姜灼云用盡全力撐開眼皮，窗欞上掛著的風鈴被風推響，她咂嘴試圖潤一下干澀的喉嚨。

有力的手臂攬住她的肩膀，把她半抱在懷里。邊緣微涼的茶杯遞到姜灼云唇邊。

姜灼云眼神下睨，看到了茶杯里深綠色的液體，味道和她昏迷時的一模一樣。

她喝完，頭無力地靠在辛星河肩窩，睫毛無力地顫了顫，“困……”

辛星河放下茶杯，指腹擦過姜灼云的唇角，側頭垂眸看她，聲音溫和地叫她，“你睡了太久啦，先別睡了好不好？”

語氣軟的好似在哄小朋友。

抬起手指都費力的姜灼云合眼緩了少傾，積攢些力氣，輕輕嗯了聲。

她這副溫順乖巧，事事依附于辛星河的模樣，極大地取悅到了辛星河。

辛星河手指繞著姜灼云垂下的如瀑青絲，眼里滿是柔情春水，唇角翹起的弧度明顯。

“還難受嗎？”

姜灼云輕輕搖頭，“我是怎么……？”

她記得自己已經快被劈成外酥里嫩的靈妖肉餅了，昏過去之前聽見了辛星河的聲音。

在叫她。

辛星河像對待瓷娃娃，手指細細撫平姜灼云衣服上的褶皺，神色認真，像在做一件嚴肅正經的大事。

“是裴無燈過來告訴我的，等我找到你，你雷劫已經過去了，還好沒事。”

他語氣帶著后怕，“下次不要讓我這么擔心了。”

“嗯。”姜灼云輕輕點頭，“我們現在在哪里？”

“你身體還沒有恢復，不適合長途奔波，我們現在在百芳樓附近的一個鎮子。”

他很喜歡“我們”這兩個字，把他和姜灼云圈在一起，區別于其他無所謂的一個。

“沈衡……怎么樣啦？”姜灼云虛弱地問。

辛星河眼底柔情一點點結成了寒冰，他語氣不變，“被沈家的弟子帶回去了，你擔心他？”

她覺得自己不像渡劫，倒像是生了一場大病，怎么這么久，她感受不到體內金丹存在就算了。

連自身本就有的修為靈力都所剩無已。

姜灼云含糊其辭，“還好，沈仙師脾氣雖然差點，但人不錯。”

這次沈衡被她拖累，姜灼云良心有些過意不去，她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舉起的手被腕辛星河抬手捉住，“怎么了？”

姜灼云言簡意賅：“有咒。”

只要有這個咒在，姜灼云不用想安生了，她手腕向上抬，“這個咒你能想辦法去掉嗎？”

追魂印有黃豆大小，花紋像一只張開八只細足，嵌進姜灼云皮膚里的毒蜘蛛，毒蜘蛛背部的花紋是暗紅色，襯的姜灼云皮膚慘白。

辛星河目光落在那枚追魂印上，神情有一剎那扭曲。

他拇指拂過那枚追魂印，印記的模樣變成一朵藍冰花，辛星河黑沉的臉色略微緩和。

“對不起，我好像沒辦法去除。”

姜灼云本來也沒抱太大希望，聽出辛星河語氣里的失落，還安慰他，“沒事啦，等我休息好了再想辦法。”

她離開族群的時間很長，對靈妖升至金丹后的狀態有些摸不準。

但姜灼云總覺得不太對，她沒說幾句話，眼皮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打架。

辛星河幫她把微亂的發絲掖到耳后，貼心地道，“要睡嗎，先把藥喝了再睡。”

床榻邊有一矮幾，上有兩個茶壺，和四五只小茶盅。

其中一個竹葉綠色的茶壺，被人用靈力裹著，讓壺中液體一直維持同樣的溫度。

熟悉氣味的綠色液體，被辛星河從竹葉青色茶壺里倒出來，房間頓時異香撲鼻。

姜灼云微偏過頭，“這是什么藥？”

“你的雷劫有些不對勁，這是鞏固你精魂的藥湯，不苦，聽話。”

喝完，辛星河又給姜灼云喂了杯水，沖淡嘴里那股甜味。

“睡吧。”

姜灼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清醒，但體內靈力絲毫不見恢復，辛星河幾乎是她醒來后不久，就開始讓她喝那個藥。

開始姜灼云還乖乖聽話，到后來她發現，每次喝完藥都很想睡覺，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她也想過趁辛星河不注意，把那藥給倒掉，可它顏色太深了，倒在哪里都很引人注意。

再次貼在她唇邊的藥液，被姜灼云有氣無力的推開，她眼眶氣地發紅，“你到底，在給我喝什么啊？”

“藥啊。”辛星河一臉無辜。

“我今天不想喝。”

姜灼云被辛星河擁在懷里，她貼著辛星河的胸膛，聽著辛星河穩定緩慢的心跳，偏過頭埋進他懷里，用行動拒絕。

她賭氣拒絕完就有點后悔，甚至有些絕望，萬一辛星河捏住她下巴硬灌進去，她也沒力氣反抗。

撕破臉皮后，辛星河惱羞成怒，要殺了她，她也沒力氣反抗，還不任由辛星河揉圓捏扁。

姜灼云被自己的設想嚇到，手指抓住袖擺，收緊抓出凌亂褶皺。

辛星河似乎被她耍賴的模樣逗笑，胸腔微微顫動，“不想喝就算了。”

“是不是太悶了？想出去玩嗎，我帶你出去玩。”

姜灼云心弦一動，“真的？”

“當然，今天是凡界的節日，帶你出去熱鬧熱鬧，說不定能恢復的快一點。”

他想了想，又補充到，“外面很冷，你現在沒有修為抗不了寒，多穿一點？”

姜灼云痛快地說了聲好，又怕辛星河沒有聽到，重重點了下頭。

她任由辛星河給她穿衣打扮，心中琢磨著等出去，看能否找熟人幫忙。

若是有眠星樓最好，她到時找機會和掌柜聯系，讓他們幫忙給許嬌遞信。

她府中還養有許多散修，得到消息為了供奉，說不定也會想辦法來救她。

“抬頭。”

姜灼云乖的很，讓抬頭抬頭，讓伸手伸手。

等辛星河幫她穿好衣服，梳好發，半摟半抱帶她去看鏡子。

“這副打扮喜歡嗎？”

鏡中熟悉的打扮，像毒蛇一口咬住姜灼云的心臟，她渾身血液一點點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