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古人相信人死了會變成鬼，而且鬼分善鬼和惡鬼。惡鬼也稱厲鬼，專嚇唬人，甚至取人性命。話說有一種厲鬼是被斷腸草毒死的。斷腸草，藤科、草科皆有，南方最多，且種類繁雜，其中之一就很像金銀花。因此，誤食斷腸草的人數不勝數。為了逃避斷腸之痛和慢慢窒息而亡，有人就會選擇上吊自盡，這樣的人死后又被稱作水莽鬼，因為水莽是斷腸草的別名。

且說從前有個秀才，趕考路上就遇到了水莽鬼。那是一對母女，母親雍容華貴，風韻猶存；女兒婀娜多姿，秀色可餐。秀才當即被她們迷住了。

“哈哈，這家伙老少通吃啊！”有人逗趣說。

別打岔！正在要緊關頭，天色黯淡下來。母女倆邀請秀才進屋歇一晚再行路不遲，否則難免黑燈瞎火走錯了道。秀才明知授受不親，但經不住誘惑，而且盛情難卻，便半推半就依了那母女倆。當晚，秀才洗漱既畢，準備上床歇息，心里卻放不下那對母女。正在躊躇，外面有人敲門，秀才頓時心如鹿撞。“相公，我娘叫我給您送一杯茶喝，免得晚上口渴?！?/p>

門外響起了少女金鈴般清脆的聲音。秀才迫不及待打開房門，但見少女身穿絲緞睡袍，一手端茶，一手提著燈籠。幽幽的火苗映襯出她無與倫比的明艷。秀才頓時目瞪口呆，一時說不出話來。少女哧笑出聲來，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秀才腋下一溜煙似的閃進了房間，放下茶盞，又閃身出了門。臨行回眸一笑，讓秀才終于明白了什么叫顧盼神飛、見之忘俗。

“其實秀才就是個大俗人！”又有人打趣。

別打岔！那秀才俗也不俗，他捧著茶盞仔細端詳，直到茶涼雞鳴愣是沒呷一口。他天不亮就輕輕打開一道門縫，悄悄傾聽門外動靜，卻發(fā)現門外悄無聲息。他這時覺得有些口渴，反身喝了少女留下的茶水，然后躡手躡腳出了房門，打算到屋外走走看看。這時，原先的宅院不見了，他環(huán)顧四周，眼前唯有一座破廟和一堆荒冢。

愣怔、彷徨、悚然之際，秀才頓覺腹痛難耐。他就地滾作一團，霎時間天旋地轉。除了要命的腹痛和呼吸困難，只聽得遠處傳來那母女倆的竊竊哂笑。

秀才一命嗚呼,母女倆總算可以超生了。原來，那母女本是一體，水莽鬼時而扮作母親，時而化作少女。毒死秀才后，她很快附體于鄰近的一個女孩。幾天后，那女孩無疾而終，又說她是誤食斷腸草而死。她一路追隨秀才而來。要說那秀才也算是個孝子，因惦念年邁母親無依無靠，硬是飄飄忽忽回到了老家。但正所謂時光交錯，陰陽兩隔，母親一方面見兒子趕考回來，喜出望外，忙不迭地說，“兒啊，是否高中不要緊，回來就是好光景”，仿佛戲里唱的；另一方面，老人家雖說上了年紀，但眼不花耳不聾，腦子也還清楚。她看到兒子帶了個亭亭玉立的絕色女子，卻似乎又并不搭理人，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蹺。她一面招呼兒子坐下，一面轉身牽來一只小羊。她用斷腸草喂羊，說等小羊羔斷氣了再殺了去烹。說時遲，那時快，女鬼撒腿就跑，消失得無影無蹤。秀才兒子也蜷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老母親趕忙叫他別怕，“你即使是鬼，為娘也不嫌棄……”

故事越說越邪乎。我不得不及時打斷，以保持政治正確。我說這都是他們拿《聊齋志異》瞎編的。至于斷腸草，《唐本草》中記載：“人或誤食其葉者，皆致死，而羊食其苗大肥。”翠花接住話頭說：“羊大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