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淮陽郡這一畝三分地,五斗觀可說是官方第一觀。
它管理著郡內的道觀,道士晉升和度牒的錄入。
在實際操作中,五斗觀的管理相當松散,只有那些一門心思想要進入官方體系,即考編的道士才真正受五斗觀的管束和控制。
如君孟嘗這樣的在野道士,想讓五斗觀管束,五斗觀都不帶瞧他一眼的。
野道士想要蹭在編道士的熱度,沒門!
“拜見師父!”薛平恭恭敬敬朝坐在蒲團上的老道拜道。
老道鶴發童顏,要說有什么污染了他得道高人的形象,恐怕就是他的酒糟鼻了。
不過,也別小看了他的酒糟鼻,據說這位李存厚的老道修煉有一門擤氣功夫,謠言他已經三百年沒有擤鼻子了。
三百多年的積蓄,這一把鼻涕擤出去,必定是排山倒海,毀天滅地之威,所以沒人敢小瞧了這位老人。
這位老道正是罕見的四品修士,圓融境真人,五斗教的大長老。
大長老由他這個外姓把持,在最近幾代觀主由張家壟斷的道觀中已是非常不易了。
以往五斗觀觀主都是由修為高強,德行兼備之人擔任。
不一定非張家人莫屬,可最近幾代接班候選人,除了張家人就沒別人了。
張家人壟斷了觀主之位,肯定想壟斷大長老之位,壟斷了大長老之位,就要壟斷二長老之位……這不以觀主意志為轉移,也不以外姓的反抗所動搖,只以張家整個家族的欲望有關。
“聽說你這次回來不問外物,只潛心閉關修道?”
“弟子只覺修為淺薄,如果不趁著還算年輕努力修煉,將來后悔恐也晚矣。”
“你有這樣的感悟,為師很欣慰。”
李存厚滿意點了點頭,難怪這位向來自視甚高的弟子與張家的沖突減少了。
張家找自己告狀的頻率明顯降低了。
原來徒兒一門心思都放在了修道上。
“修行中人切記意氣名利之爭,咱們與人爭,與天爭,與運爭的目的是為了修道長生,和為師同輩的天驕俊才不知凡幾。如今許多故人要么死于爭斗,要么壽元耗盡化為一抔黃土,咱們求的是長生,求的是大道,旁的重要也重要,不重要也不重要。”
“弟子受教了。”
“這一次出去歷練可有收獲?”
“此次歷練,最大的收獲就是認識了一個人。”
“此人能讓你念念不忘,料想應該不差。”
“何止不差,此人天賦之高,修為之強世所罕見。弟子見到他,方知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存厚眼前一亮,露出感興趣的神色,“哦?竟然還有這樣的人?”
李存厚可太了解他的弟子薛平了。
這個“平”字完全是對他的“詆毀”。
薛平生性驕傲,也正是這份驕傲,讓他看不慣道觀對張家的資源傾斜。
丹藥、法寶、靈石向張家傾斜,機緣和高位也向張家傾斜。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屢屢和張家產生沖突。
他的天資和修為也足以支撐他的傲氣。
李存厚之所以讓他出去歷練一番,一方面是磨煉性子,另一方面也是減少雙方的摩擦沖突。
沒成想薛平居然遇到了讓他都敬佩萬分的人,聽著怎么都不真實像是說夢話呢。
“此人叫君孟嘗,修為恐怕已經達到了龍門境。”
李存厚緩緩捋著胡須,虛瞇雙眼,露出感興趣的神色,“這還是一位老前輩啊!”
“不是老前輩,他的年齡和弟子相仿。”
“什么?”李存厚瞪大了雙眼,“你沒開玩笑?”
“弟子又怎會欺瞞師父。”
李存厚完完全全失態了,“不可能啊!你才二十四歲,與你相當的龍門境修士,他從娘胎里開始修煉,嗑藥都來不及!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弟子也覺得匪夷所思,可弟子見過此人所用道法,真是神鬼莫測。”
“莫非此人是哪個大宗門的天驕,或者哪個秘境培養的接班人?”
“都不是,此人是白云觀的觀主。”
“白云觀的觀主?是他?”李存厚驚呼道。
“師父也知道他?”
“咳咳……此人大有來頭,可與之交好,嗯,交好與你有益無害。”
“師父知道他的背景?”
“不知道,你也別問了。總之,盡量與其交好就是了。哎,難怪,難怪……老夫之前還不理解,現在倒有些理解了。”
薛平看著師父神神叨叨,盡管心里百爪撓心,可也沒有繼續追問。
師父既然不愿意說,問了也沒用。
不過,他對君孟嘗的好奇就更重了。
薛平告別李存厚,離開師父所在的洞府,走到自家所住的庭院。
在庭院門口,他便見到了一個神色倨傲的少年。
少年一身錦衣華服,戴簪懸佩,臉型略長,眼睛略顯窄小,難免給人一種刻薄的感覺。
少年叫張庭玉,正是張家這一代最杰出的子弟之一,“薛平,你終于出關了。”
薛平見到來人語氣不耐道:“你想要干嘛?”
“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敗給你,五斗觀第一人的位置我勢在必得。”
“那你得去找你的大伯。”
“什么意思?”
“你大伯現在是觀主,不就是第一人嗎?”
“我說的是年輕一代第一人。”
“哦,這樣啊,我沒興趣。”
“什么意思?”
“我認輸了,第一人的位置交給你了。”
“你瞧不起我?”
“沒有,我真的厭倦了這種過家家的游戲了,哪里來回哪里吧。”薛平揮了揮手,一副提不起興趣的樣子。
張庭玉猶豫了,觀內有規定除非雙方愿意,一方貿然和另一方動手就是襲擊,而襲擊同門是死罪。
這一點對他而言不是問題,誰讓他大伯是觀主呢。
問題關鍵是薛平身后是大長老,他不得不也守規矩。
“你真的不想和我打?”
“一點兒也不想。”
“為什么?這一點可不像你。”
張庭玉這才發現薛平今天有點陌生。
“哎,你應該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你瞧不起我?”
“沒有,出去這一趟,我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次外出游歷,你被其它宗門的人擊敗了?”
張庭玉的眉頭集合在一起。
江湖不止打打殺殺,還有名利風光。
要是薛平被人擊敗了,無疑會影響他們五斗觀的威名。
“不是擊敗,我根本沒有和他比試的勇氣。”
“你……”張庭玉怒其不爭的看向薛平,他本想說太讓人失望了,可想了想他好像沒立場說出這句話,“他是誰?”
“本來這是一個秘密,你既然要詢問,我便只告訴你。他叫君孟嘗,和我年紀相當,修為卻遠超于我。”
“怎么可能?”
“不信就算了。”
說完,薛平滿臉不被理解的走進了院內。
張庭玉郁悶離開了,全程若有所思。
不一會兒又有人挑戰薛平。
這一次不是張姓修士。
薛平仍舊以此說法糊弄了過去。
到了深夜,來了四撥人,四撥人都若有所思的離開了。
翌日,君孟嘗的大名就傳遍了五斗觀。
君孟嘗都不知道自己的名聲已經在百里之外的五斗觀廣為傳播。
他還不知道的是自此后,天底下便多出了一號粉絲,到處吹噓他如何如何厲害。
他更不知道一粉抵十黑的效果正在應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