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和顧宴堂成親不久,便有一女子帶著信物登門。
那天我正爬上樹梢搖著枝頭的梨花,宴堂就在樹下看書,用余光偷偷看我。
我們前些日子為了一件小事產(chǎn)生了分歧,吵了一架后便一直冷著。
就在這時,一名自稱是顧宴堂原配的女子帶著信物闖入后院。
她的聲音清亮優(yōu)雅,“顧宴堂,我找到你了。”
她說,她是和顧宴堂從小就定了親的夫人。
我從樹上爬下來,看見的是顧宴堂呆愣的眼。
這天晚上書房里的燈遲遲不滅,那女子帶著信物和顧宴堂徹夜長談。
言語間,我才明白,我是那個鳩占鵲巢的人。
顧宴堂本是富貴公子,家里世代忠良鎮(zhèn)守千里之外。
幼時他父親曾救下一文人,后來文人高中,兩人一拍即合,定下一門親事。
再后來顧宴堂進京認(rèn)親,半路卻遭貼身奴仆暗算,跌下懸崖失憶后被我所救。
奴仆頂替顧宴堂的身份想要認(rèn)親。
可惜對方小時候曾和顧宴堂生活過一段時間,認(rèn)出這個奴仆是假的。
此后奔波尋夫,可謂是千辛萬苦。
我和顧宴堂情投意合,想我讓出他這是不可能的。
正當(dāng)我提著燈籠要離去,身后的門開了。
顧宴堂單手拎起我的后領(lǐng),一用力就把我拉進書房。
我聽見顧宴堂說,“對不住了姑娘,你所言有理,可惜我己有了妻子?!?
“請回吧?!?
那女子緩慢抬起頭,淚眼婆娑,“我為尋你奔波勞走,守貞守德。”
“顧宴堂,我可以等你。”
她走后,我和顧宴堂一度陷入尷尬。
他伸手要來拉我,被我不著痕跡躲開。
顧宴堂皺起眉頭,“你在賭什么氣?”
我有些心虛,不由得亂說一通想漲漲氣勢,“你不會要跟著她回去享用富貴吧?!?
“我確實會回去,拿回屬于我的身份?!?
我內(nèi)心一個咯噔,那我要用什么身份呢。
戶不當(dāng)門不對。
“那你去啊,還可以娶個美嬌娘。到時候哪里還會記得我這個糟糠妻?!?
他也來了氣長哼一聲揮袖離去。
“簡直不可理喻?!?
6.
后來的幾日我們一直沒拉下面來,直到他準(zhǔn)備回到京城要回他的身份。
我們又吵了一架。
昌興三十二年冬,我在后庭和顧宴堂提出了合離。
他披著貂袍站在原地,任由冬雪落在他的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抬手佛去身上的白雪,目光沉沉,“你真的決定了嗎?”
我看著他,緩慢又堅定地點頭。
“我只是物歸原主罷了?!?
顧宴堂怒極反笑,嗤地一聲,“好一個物歸原主,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個物品嗎?”
他踏在厚厚的雪地上,重重地踩在我心上。
“我們度過的兩年時光,你姜綰一點留戀也沒有嗎?”
他帶著月華向我走來,“好,我答應(yīng)你?!?
他停在離我兩步遠的距離,倏的咬牙切齒轉(zhuǎn)身回去。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再看那兩步的距離,往他的方向又踏出了一步。
剩下的一步之遙,我遲遲踏不出去。
后來我聽說他官途昌盛。
不久又聽聞他領(lǐng)兵出征,從此就再也沒回來。
我一直怪自己賭氣提出合離。
從此天人兩隔,不復(fù)相見。
人總是靠分開后的感覺,來分辨愛意的深淺。
當(dāng)我說完這句話過,空氣凝固了一下,顧宴堂遲遲沒說話。
很久很久,我才聽見他低低說了一句,“綰綰,你別生我氣了?!?
“我亦反悔當(dāng)初賭氣同意你的合離?!?
相愛是世上最難得的存在,卻偏要面目全非才好看。
我第一次徹徹底底哭了出來,把最脆弱的我擺在顧宴堂面前。
這一次,我不再怕被他嘲笑。
遺憾是那場沒下完的雪,落在最痛的那一年。
就在我以為死定的時候,柴房的門溜進來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