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是我們的同胞嗎?”
“你聽錯了吧,不可能。”
角落里響起了兩道聲線,在爭論著我們是不是從中國來的。
我循著聲音過去,叉著腰站在他們面前。
“別吵了,我確實是你們的同胞,來帶你們回家的。”
霍,雙生子?
面前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目瞪口呆地看著我,異口同聲地問我是不是在說笑。
我瞥了一眼介紹牌。
青銅雙羊尊?難怪。
我笑著點了點頭,他倆激動地抱在一起,熱淚盈眶。
商朝的文物了……也不知道他們兩個沉寂了多久,會不會特別的寂寞。
看著他們喜極而泣的樣子,我賤兮兮地湊上去問了一個我十分好奇的問題。
“誒,蘇妲己真的是九尾狐妖變的嗎?”
然后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連嘉慶帝都說我迷信。
“雙生子,祥瑞啊。”
嘉慶看著雙羊尊,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剛才說我迷信的是誰?
“什么雙生子,我們是青銅雙羊尊,世上只有兩件呢!對了姑娘,你知道我們的兄弟在哪嗎?當時被蒙了頭運過來的,這么久了他們杳無音信……”
蒙了頭?說的是火燒圓明園吧……
我嘆了口氣,告訴他們另一件在日本根津美術館。
然后他倆嚷嚷著要我去把兄弟也帶回家。
……嗯,太看得起我了。
“青銅,什么是青銅?”
小執壺扯著我的袖子細聲問著。
哎呀,瓷器就不要知道得那么多啦,萬一又給人家說暴躁了可怎么辦,這么多人,要真打起來了我攔都攔不住。
果然,雙羊尊一下就不高興了,高傲地叉著腰講述自己的來歷和用處,還說自己用于祭祀,是地位很高的器皿。
小執壺那叫一個不同意,爭著吵著說瓷器才是頗受人們喜歡的器皿。
好家伙,場面那叫一個激烈,四龍壁看熱鬧不嫌事大也加入戰斗,不過立場不明,似乎兩邊都討好。
嘉慶帝么還是那副帝王相,端著手默默地吃瓜。
墨竹圖和唐伯虎就相談甚歡了,畢竟兩人性情相投,恰似一對忘年交。
這么多人里,發愁的唯獨我,嗚嗚嗚,唯獨我。
8
“嗶——”
突然間一道尖銳的聲音打破了焦灼的氛圍,所有人都沉默了。
嘶,什么文物能發出這種聲音啊?
骨笛?玉簫?塤?笙?
都不像啊,反而像……報警器?!
反應過來的我迅速查看周圍,原來雙羊尊和小執壺推搡的時候按到了消防警報。
這特喵的是警報聲啊,一會來人了八百年的牢都不夠我坐的,要死了要死了。
我急地原地轉圈圈,讓他們都跟著我,找一個藏身之處。
偌大的博物館里分了好幾個展區,光中國館就很大了。
四龍壁發現了一處虛掩著的門,里面似乎可以藏身,于是立馬招呼我們過去。
算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我咬了咬牙,把大家都帶了進去,反手反鎖了門。
這個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見,也不知道是放了什么文物的。
要是瓷器衣服還好,如果是埃及的法老……就……很難想象。
我哆哆嗦嗦地抱著不知道誰的手臂縮在角落里。
“啪嚓—”
也不知道誰碰到了燈的開關,強烈的燈光亮起時我的眼睛感覺有些刺痛。
緩了緩再睜眼時,面前的玻璃展柜里赫然放著《南京條約》原件。
我不由自主地走到它面前,手觸摸著玻璃,心臟刺痛。
他們幾個站在我旁邊也靜靜地看著條約的內容。
割地,賠款,開放沿海碼頭供英美交易……
這個文物太沉痛了,我不忍再看。
此時我希望它醒來,向全球述說當年中國的委屈,又不希望它醒來,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展柜里,不要再把那段屈辱的歷史翻出來。
“姑娘……朕的后輩當真這般懦弱無用嗎……”
這幾個人里,嘉慶格外沉痛,默了半晌,才問我這么一句。
雖然難過,但我卻知道一個朝代有盛便會有衰,由盛轉衰都是不可避免的。
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就連千古一帝秦始皇的朝代也只不過短短幾十年便不復存在,所以這樣的歷史走向該怪誰呢?
誰都怪不了,一子錯,滿盤皆落索,誰都算不到下一步會走成什么鬼樣。
我看著他有些無措的神情想出言安慰,雙羊尊卻一唱一和地滿言嘲諷。
“這就是因為清王朝才會受到如此屈辱,要是我們殷商時期延續至今,斷斷不會讓國人受此屈辱。”
那一刻,嘉慶帝身上的帝王光芒好像消失了,他無措地像個孩子,不知道作何解釋。
“夠了。”
我對于這樣莫名其妙的責怪有些生氣,制止了對嘉慶的討伐,忍著怒火和他們好好地解釋了一遍。
“都是一家人,何必爭得頭破血流呢,眼下逃出這里回家才是正事。”
不愧是蘇軾的畫作,一語驚醒夢中人。
雙羊尊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給嘉慶道了個歉。
不太和諧的局面才慢慢回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