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逸攤前全是人。
也不知從哪刮來的傳言，總之這些人都把徐逸當成了算命先生，問姻緣、問前程、問財運......就連身懷六甲的孕婦都挺著個肚子求孩子姓名。
徐逸對陣下藥，窺測天機的同時也不忘暗中運轉靈力，查看他們的過去將來事。
他看到了年輕貌美的姑娘變成了嬰兒，自父母懷間長大，又奔向他人懷抱，本是郎才女貌的好姻緣，但丈夫下河救人撒手人寰，姑娘在院中傷感悲秋數十年，在兒女承歡膝下離開人世，追尋夫君腳步。
“你有個好姻緣，也誕下了一兒一女?！?
徐逸遞上菜刀，又道：“預言成真我自會收刀，但......小心江河?！?
他又看向旁邊的書生，面貌白凈，問的是前程。
徐逸默默閉上眼睛。
書生寒窗數十年，今年得志，科舉探花卻在朝考失利，在虞州境內做一知縣，表現可缺可點，較得民心。
比較讓他疑惑的是書生未來視角里的畫面——
流民逃竄，修士遍地，隱隱約約間能窺到劍芒，那是高階修士間的戰斗，全無當下的安穩。
而且......
面前書生在將來的時候，居然把修士們貶得一文不值，怨氣頗重。
「看來世道沒想象中的安穩，亂世沒來，但絕對算不上遠，修士與凡人間的關系也不好確定?！?
「飄搖之際，首先考慮的還得是自身實力?！?
徐逸心想著。
也許是看到賒刀人閉上眼睛的時間久了些，縱使書生養得好脾氣，也忍不住問道：“掌柜，我這前程？”
“名字在榜，可聞花香?！?
徐逸送上菜刀，說道：“下月放榜，你這把刀，看來我可收得快些?！?
書生再三道謝，高興溢于言表。
其他人看著書生的目光變了，有心者甚至盤算家中親友是否還有待字閨中的姑娘。
想求算的人更多了，徐逸也覺得這樣的日子挺好，他本就對這方世界了解不多，盡管只是平民，但看過他們的一生后，自己對世界的認識也愈發清晰。
徐逸本想拿起菜刀繼續下一位，卻被活生生打斷了。
“說點事。”
陳十四冷冷道。
他突然走到攤前，目光掃過想要賒刀的百姓，用眼神示意他們離開。
徐逸第一次覺得這家伙有些礙眼，至少比不了前些日子。
待周邊人群散去，陳十四認真地看向徐逸，道：“三個月前，你是不是經過靈安縣的大榕村？”
徐逸想了想，點頭道：“是。”
“你為什么騙我？”
“嗯？”
“你騙我有妖魔夜襲，騙我有血光之災，還騙走了我的二兩銀子，而且我看起來比你年長，卻叫了你那么多聲哥......”
陳十四越說越覺得委屈，特別是想起自己打不過之后，語氣失落到極點。
“我是真把你當哥看的，你有本事在身，為什么......為什么還要騙人呢？”
“閉嘴?！?
徐逸冷冷地說。
雖然心有不忿，但陳十四還是老實把嘴閉上。
他住季府，大清早便聽到了山民的叫冤，能看出是誰的手筆，卻不得不承認這下賤的法子著實有用，至少他信了，甚至對徐逸產生了懷疑。
“你......”陳十四還想問。
“讓你閉嘴?！?
徐逸沒打算解釋，這事兒根本就解釋不了。
他的確是騙了，只不過騙的不是一件事兒，而且......
前身的鍋，再黑他都得背。
徐逸看向坊市的入口，道：“如果我是為了騙人，那我為什么賒刀？他們拿刀的時候，出過一文錢？”
這話好有道理。
陳十四居然不知道如何反駁。
徐逸站起了身，走向坊市的入口。
那里，有個山民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把淚一把鼻涕地喊著：“那賒刀人就是個騙子！大家別信！他跟我說母子平安，生個兒子白白胖胖，結果我他娘的多了個姑娘！”
...
山民收了錢。
今天他從季府門口一路喊到坊市，原因是那位張公子想讓賒刀人身敗名裂，事實證明他喊得很有效果，呼喊的間隔，他聽到了周圍人的討論。
“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是騙子，因為季晨，那他豈不是命不久矣？”
“好在沒有讓他算命，就算不用給錢，可誰知道他送出菜刀的原因是什么？”
其中，坊市里的李鐵匠最為激動，賒刀人免費贈刀，讓他這些天都在發愁，愁自己的刀怎么賣。
如今又遇這事，他又怎會放過。
于是李鐵匠在人群中大聲喊：“就不能去他那賒刀！算命是假的，賒刀也是假的，原先有借命錢，現在有他送刀，誰知道是不是要借拿刀人的命！”
事關生死，眾人不安。
在徐逸那賒過刀的人都有些害怕。
他們都知道借命錢——
在醫館附近最容易撿到，有破布包裹文錢，還包著頭發或符咒，里面還藏紙張，上面寫著字，如“借命七日”。
細想便毛骨悚然，有關生死的事，哪怕是假，心中也會覺得膈應。
坊市里忽然變得安靜，拿刀的百姓們默默地看著手中菜刀，他們臉色蒼白，很想把這菜刀退了回去。
山民摸了下腰間的貫錢，還想重復剛才的話，他看往賒刀人的方向，臉色微變。
悠悠眾口下，那賒刀人居然走了過來？
...
坊市口，百姓圍成一圈，并沒有說些什么，而是看向中央的山民和徐逸。
他們無法判斷賒刀借命的真假，現在賒刀人主動走來，先看戲為上。
“三個月前，我經過大榕村，給你賒了把刀。”
徐逸看向山民，原身的錯他得認。
不用想都知道現在的山民有人指使，白得一把刀的天大好事在他口中都成吃虧了，不是過來惡心自己還能是什么？
山民手指著徐逸，冷笑道：“你記得就好?！?
徐逸嗯了一聲，在山民面前拿起菜刀，慢慢閉上了眼睛。
能看到人的過去將來事后，他已經有點習慣做事之前先看下過往。
“我媳婦胎中明明是個男娃，路過的道士都說過一樣的話，可為什么成了女娃？”
山民喋喋不休，聲音越說越大：“就因為他給的那把刀，男娃變成了女娃！”
大瑤，讀過書的人少，再加上仙神鬼怪的存在，使得百姓對民間風俗深信不疑。
先前有人提到過借命錢，這讓百姓們很難不把賒刀和借命聯想到一塊，況且山民說出這話，就像事實擺在面前。
“這刀我不賒了?！?
人群中有人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