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展圖終于踏出惡界。
他身上還殘留著火焰，熊熊大火看似要把他燃成灰燼。
陸展圖能想象到南山宗幾人接下來的行動，他們肯定不會放任自己離開，會御劍追來，然后把自己切成碎片。
夠了。
陸展圖冷冷地看向眼前漆黑逼仄的小道，身軀燃燒的燒焦味彌漫，他命不久矣，此刻不管去哪都是死。
但他終究是往小道的另一頭跑，起碼能看看數百年未見的藍天白云，給自己選個葬身之處。
終于，他見到了。
陸展圖感覺自己要死了，也許就是下一秒，但他不在乎，只是不太能明白為什么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能視這些東西如常物，而他卻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他把龍須鉤舉起，抵在自己的脖頸，這是不想讓那些家伙把他殺了，告訴他們自己死也要死的痛快，這是他選擇的死法。
最后真有飛劍的破空聲傳來，五柄飛劍從漆黑小道中飛出，陸展圖笑得很淡然，手臂發力。
下一刻，光芒大作。
“陸展圖，你要做什么？”
背后傳來葉越山的大喊。
事實上陸展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本該用來自盡的龍須鉤在他的皮膚上停下，像是被人拽住。
白光乍現，致盲眾人的瞬間轉瞬消失。
恢復平靜后的十里村，一花一木都還是最初的模樣，破廟門前的空地上有一灘血漬，卻沒有任何人影。
陸展圖憑空消失了。
解釋不清這一消失的緣由，至少南山宗五人看不清到底是誰的出手。
“找！”
長劍在空中飛馳，葉越山帶著眾人在十里村搜尋，而后，卻沒發現對方的任何蹤影。
像是不曾來過。
“找得到嗎？”
葉越山的聲音在數座大山之間響徹，可回應他的，是眾人的搖頭不語。
“估計是陸展圖的后手。”
過了很久，翠雪峰峰主開口說道：“四劍歸一的氣息，也被那道白光抹掉了。”
到底是什么東西？
葉越山眉頭一皺，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答案。
整個虞州，能使出這般手段的人，至少在化神之上，可化神之上的修士有誰？
莫不是安定府的那位賒刀人？
念頭升起，轉瞬間又被葉越山否認，如果對方想救，根本就不需要給自己賒刀。
翠雪峰峰主突然說道：“會不會......”
他的話沒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因為他看向了安定府的方向，在那里，有賒刀人的存在。
“不會。”葉越山認真道：“如果不是徐前輩借賒刀之名提前告知，今日不會那么順利，甚至可能只是慘勝。”
他清楚自己和陸展圖之間的差距，雖然境界同為元嬰，可實力相差挺大，如果不是剛開始兩劍其中一劍的瞄準對方右小腿，讓陸展圖心生警惕的話，還真不好打。
還有......
如果四峰主不使出四劍歸一的殺招，不能第一時間支援，鹿死誰手都說不清楚。
“事實的確如此。”有其他峰主說道：“如果不是四劍歸一，我們最少要纏斗上千回合。”
葉越山沉聲說道：“以后莫要在背后妄議徐前輩，今日與魔影宗一戰獲得大勝，離不開徐前輩給出的讖言。”
“是。”
眾峰主點頭說道。
葉越山嘆了口氣：“安定府那姓周的說得不錯，徐前輩......果然是游歷人間的大能，也是大善人。”
翠雪峰峰主又問：“那到底是誰救了他？”
“不知道。”
葉越山閉上了雙眼，在這漫山遍野中他也感受不到任何陸展圖的氣息，唯一能證明對方出現過的，也只有身前地上的殷紅血漬。
“去看看惡界有什么吧。”葉越山輕聲說，“如今情況足以應付大瑤，我們該去清理戰利品了。”
“記得。”
葉越山又叮囑道：“分出一部分給徐前輩，人家不提，我們不能不懂事。”
...
熱鬧片刻，十里村重歸平靜。
南山宗眾人再入惡界，開始搜刮。
另一頭。
三日后。
陸展圖終于醒來。
他的傷勢很嚴重，本來就命不久矣，白光出現的那一刻他就昏迷了過去，這次清醒，不知過了多少日月。
他更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身下是墊了草席的木床，房屋四周是凹凸不平的黃泥墻，東側的床上開了小窗，透過木欄，能看到窗外的白云悠悠。
空氣新鮮，雖然靈氣稀薄，但也比惡界要好上不少。
凡間。
陸展圖在心中確定了答案。
可自己到底是什么情況？
陸展圖能發現身上傷勢有所緩解，但他動不了身子，哪怕一根手指都動不了，像是被人綁在床上。
還有，旁邊的陣法，是收斂氣息的小陣，陣法雖小，卻能把自己的所有氣息遮蓋，顯然有人不想讓自己被他人發現。
是人是魔？
陸展圖想不清楚。
他閉上眼睛，等待著那人的出現。
也就在這時。
有叩門聲響起。
緊接著，又是一道聲音傳來：“徐前輩，在家嗎？我們過來結清刀賬。”
院子里沒有回應，陸展圖屏住呼吸。
是葉越山的聲音，他聽得出來，卻不知道對方找到此處的目的，難不成是挨家挨戶搜查搜到了這里？
可對方用上了稱呼，擺明了與此處的主人相識。
也就在陸展圖思索之時，院外響起討論聲。
“宗主，徐前輩應當是不在家里，那么只能在坊市里賒刀，為什么不直接找過去，反倒是要在這里等待？”
“徐前輩那樣的人，本就是游歷世間，他肯定不想自己的身份被人發現，我們直接找過去，難免會引他生氣。”
“那我們就在這里等？”
“是，等到徐先生回來。”
還是葉越山的聲音，這個南山宗的宗主話語恭敬至極：“只有這樣，才能讓徐先生感受到我們的誠意，況且......如果不是徐先生指點，我們又怎能大勝魔影教？”
“宗主所言極是。”
陸展圖大概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魔影教與南山宗大戰時，的確有人在暗中操控著一切。
對方姓徐，而且修為極高，要不然葉越山等人不會表現出此刻的恭敬姿態。
只不過......
那姓徐的前輩為何要出手救下自己？
明明已經結束大戰，可陸展圖總覺得自己的一切還在被那人掌控，那雙無形的大手，始終覆蓋著自己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