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的志愿已經報好了，選的是清華大學。

林豪的志愿倒是讓我費勁找了兩天，選了幾個民辦、高收費的大專。

這些大專已經夠對得起林豪的分數了。

舅媽卻不愿意，埋怨這些都是什么破學校。

「你這個死丫頭，白眼狼，是不是就見不得小豪過得好？」

我問：「你想讓我給林豪報什么學校？」

「至少也得是985、211的大學，還要女孩多。小豪上大學了容易找女朋友。」

我無語的次數已經夠多了，不缺這一次。

不過，舅媽倒是給我開辟了一個新思路。既然她讓我給林豪報名牌大學，那就報。

名牌大學錄不錄取他，跟我有什么關系。

很快，我就列出了一個報志愿的名單。

「xx航空航天大學」

「xx工業大學」

「xx交通大學」

……

這次舅媽倒是很滿意，自己親自幫林豪填到了志愿系統上。

志愿系統關閉后，我竟然有一種強烈的不安。

出于謹慎，我又看了一眼我填報的志愿。

沒想到，真的出事了。

8.

我的志愿被篡改了。

清華大學計算機專業變成了縣城大專學前護理專業。

我氣得顫抖。

媽媽又不會用電腦改我志愿的，只有舅媽一家了。

我媽在廚房做飯，我搶走了菜刀。

舅媽在客廳看電視，林豪在沙發上打游戲。

我一刀劈壞了電視，「誰改了我的志愿！」

舅媽氣得跳腳，媽媽也從廚房趕出來。

「小玉，聽媽話，把刀放下。」

我扭頭問我媽：「媽，你知道誰改了我的志愿嗎？」

媽媽看著舅媽，目光閃爍。

我冷笑一聲，心中悲涼。

「媽，我的前途在你看來那么不重要嗎？」

即便我拼了命地學習，想要改變命運，卻依然難逃窒息的家庭。

舅媽不耐煩地喊道：「是我讓小豪改的，怎么樣？你有本事把我殺了！還沒上大學翅膀就硬了！」

我反手保存了手機上的錄音，撥打了110。

警察來得很快，一家人全去了警局。

篡改志愿屬于惡性行為，警察處理得也很快。

舅媽和表弟立刻就被拘留五日，等待后續處罰。

我聯系了班主任，又層層聯系上了招生考試院。

幸好，我的志愿修改回來了。

舅媽因為只是協助修改志愿，拘留五日就出來了。

而真正操作志愿系統的林豪，涉嫌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可能要判半年。

9.

舅媽剛從局子里放出來，聽見林豪的下場，就暈了過去。

被救護車拉走，再回到家里時，她連走路都難。

據說是因為太過悲傷，誘發了心臟問題。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媽把飯端到床上喂她。

舅媽瞪著雙眼，「你們害了我兒子，我要殺了方玉……」

我抄起碗，直接把飯糊在她臉上。

能吃吃，不能吃滾。

舅舅出門找律師咨詢林豪的事，卻滿臉喪氣地回到家。

顯然這事已經沒辦法挽回了。

舅舅看到舅媽的樣子，也沒理會她，反而幫我媽盛飯刷碗。

吃完飯后，舅舅跪在地上，聲淚俱下。

「姐，我就這么一個兒子。你幫小豪頂罪吧，就算是你改的志愿，方玉也不會讓你坐牢的。」

他求我媽時，我就站在兩米開外。

我開口嘲諷他：「舅舅，你把警察都當傻子嗎？林豪要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舅舅大怒，抬手要打我。

「你打我一下，林豪就能在牢里多待一天。」

給壞人判刑，受害者的態度也占了一部分考量。

舅舅冷靜下來，「你怎么樣才能放過小豪？」

「我要你們一家，全部搬走。」

媽媽匆忙地要和稀泥，「你舅舅只在鄉下有房子，怎么能住呢？你這不是要把他們一家趕上絕路。」

我指了指陽臺，「鄉下的房子，能比這五平米的陽臺還小？媽，我們在自己家走了整整六年絕路。」

我態度強硬，還拿出了寫著我和我媽名字的房本。

終于，舅舅收拾了東西，帶著舅媽搬走了。

為了不讓我們占一點便宜，舅舅請的搬家公司，連墻紙都想摳掉。

幸好，爸爸在世時人很細心，買東西都會留下小票。

大部分家具都是我爸爸在世時買的。

舅舅只搬走了大部分雜物。

我就是斤斤計較。

憑什么要讓一大家子吸我和媽媽的血？

10.

林豪是外公家唯一的孫子，他的事轟動了整個家族。

鄉下的外公特意坐車趕到我家。

我和這個外公也沒什么感情。小時候去他家里，我和媽媽不能上桌吃飯，卻要在吃完飯后被趕去洗碗。

外公一進門，看我就像在看一個無藥可救的孽障。

他端坐在沙發上，打開帶過來的布包，里面裝了一個快包漿的竹編。

「林靜、方玉，跪下！」

媽媽撲通一下就跪在地上，還想拉著我一起跪。

我眼底只剩冷光，「外公，你這是做什么？我媽四十歲了，憑什么說跪就跪？」

「小豪都被你害進監獄了，你還敢狡辯！」

這老頭子的心都偏到骨子里了，只聽進去林豪進監獄，卻不聽他篡改我的志愿。

「他進監獄，罪有應得。」

外公見我頂嘴，拿著竹鞭站起來：「欺負我的金孫，斷我林家香火，我打死你們這對賤人！」

我沒有躲，硬生生地用胳膊挨了一下。

門外呼啦啦涌進來一大幫人，個個手拿相機話筒，記錄下外公家暴的這一幕。

「你家瘋了吧，這可是我們市的狀元啊！」

「直播間的朋友們，我們市的理科狀元，居然有這樣的長輩。」

「要不是今天采訪無意看到，小姑娘還要遭受多少毒打。」

外公看不懂記者們在干什么，大吼一聲：「我管教兩個不聽話的女人，天經地義。」

呵，什么天經地義，只是深入骨髓的愚昧和偏見罷了。

那一竹鞭是真的狠毒，我的胳膊完全腫脹起來了。

紅艷艷的一片，十分扎眼。

我不動聲色地掉著眼淚，配合媒體拍照。

在幾乎全透明的信息時代，外公這種自大狂妄的男人，必然會受到無數的口誅筆伐。

外公灰溜溜地離開，在我的預料之內。

我欣然接受媒體的采訪，坦蕩地把舅舅一家長期壓榨我和我媽的事說出來。

記者的動作很快，一批批的采訪還沒結束。

我已經在手機上看到了相關的報道。

#表弟篡改志愿，狀元反被外公毒打#

#良知泯滅！狀元的吸血舅舅一家#

……

11.

媽媽一整天都宛如驚弓之鳥。

我在接受采訪時，她一直盯著外公忘記帶走的那根竹鞭。

后來，我問她為什么看那么久。

媽媽說，那根竹鞭，外公打過外婆，也打死了媽媽的兩個姐妹。

自然，她也是被從小打到大的。

那根竹鞭，是用外婆和媽媽姐妹的血肉包成了漿。

它好似一條永遠也掙不開的鐵鏈，即便媽媽成年后有了掙脫的能力，卻也沒了勇氣。

晚上，我和媽媽睡在了主臥的床上。

雖然只是簡單鋪了一下，但卻有說不出的舒心。

從陽臺到主臥，只有十米，但我和媽媽走了六年。

媽媽嗚嗚地哭了起來，在大床上蜷縮地像個蝦米。

「小玉，我害怕。我怕你外公說我沒良心；我怕你舅舅喊，姐，你怎么能不幫我。」

月光從窗臺撒進來，我從背后抱著媽媽，更加堅定了要離開這里的信心。

雖然媽媽的行為曾經給我帶過傷害，但我足夠強大。

我會用自己的力量，化解媽媽心中的枷鎖。

沒過幾天，市里表彰的獎金到了，足足十萬。

我也聯系上中介，把這個房子賣了，到手八十萬。

清華的錄取通知書送達。

我帶著媽媽去了海邊旅游一周，這是招生老師承諾的。

開學后，我帶著媽媽上大學。

在老師的幫助下，媽媽成了食堂阿姨。最高學府的思維開闊，連校內的工作人員也是如此，媽媽很快融入到了其中，不時給我飆兩句新鮮的英語。

她成了那個偏遠的林家村，跑的最遠，見過最多世面的人。

不知道什么時候，舅舅又聯系了媽媽。

林豪蹲了半年牢，出來后也沒考上大學。網戀時，又被一個三十多的大姐騙走了三四萬。現在一事無成。

舅舅的中心思想大概就是問我媽借錢。

很好，這次媽媽說了句：「婉拒了哈。」

大學時，我談了個戀愛，我媽親自監督的。

男朋友是本地人，脾氣挺好，畢業五年時我們結了婚。

婚禮上，我媽拉著我的手，對我老公說，「我女兒還要打拼事業，你別太戀愛腦。」

賓客們笑得人仰馬翻。

撥開烏云，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