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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明月夜

  • 美人如鉤
  • 蘇眠說
  • 6053字
  • 2023-10-27 18:39:18

兩年前的中秋,也是這般無二的月,遙遠地懸在天際,將完滿無缺的光華流瀉在破碎凋零的花木叢中。

殷染將這個日子記得很清楚,是因為她最討厭秋節里的桂花味。是以當她聽聞掖庭宮里全是桂樹,她心里直發憷。那時候的她,哪里知道自己會被發落到掖庭宮里來。

她入宮將近一年了,都不知曉圣人生什么樣貌。只是在一次冊妃的典儀上,遠遠地瞧見過,似乎身量頗高,全身罩著明黃冕服,金燦燦的一團。圣人一連冊了七個才人,七個韶齡女子跪在殿下,只待接過宦官手中的印綬。她從烏泱泱的人群后方望過去,七個人的背影一模一樣,都似被風吹折了的柳條。

其中有兩個她是認識的,與她同時入宮,算是熟絡的好友。她們蒙了圣寵,她也自然高興,因為看她們高興;至于和許多女人搶一個男人到底有什么值得高興之處,她是想不出來。

冊妃之后,圣人御手一揮,賜宴麟德殿。

一眾女人出殿時還井然有序,行到內宮便已是三五成群嘰嘰喳喳,各回各殿去準備迎接夜間的大宴。殷染素來是一個人走,回到含冰殿時,沈素書和戚冰都已在屏風后面更衣了。

“臣妾見過沈才人、戚才人。”殷染在屏外便笑著給兩人行了個禮,戚冰當即探出頭來滿臉通紅地啐她:“偏你胡鬧!”

“往后可見不著了,還仗二位娘子多多提攜。”殷染仍是笑。她也繞過屏風去換衣,卻挑了一件樣式普通的石榴裙,色彩極艷,然而外罩銀灰短襦,卻將內里的艷色全都壓了下去,不倫不類。戚冰不避忌地看她半晌,忽然道:“你穿這副樣子,還望我們提攜?”

殷染自顧自地蘸著口脂,“畢竟不如戚娘子天生麗質。”

“就你兩個愛吵。”清清淡淡的聲音,是沈素書出來了。淡青的窄袖上襦配霜色鏡花綾藕絲裙,薄紗披帛垂曳下來,綽約如仙子。殷染瞇著眼打量她,道:“哪里來的小娘子,素得柳絮一般。”

沈素書低著頭理了理裙裾,道:“今日許賢妃會來,還是莫太打眼的好。”

戚冰道:“姐姐何必怕她?要不了許多時日……”

沈素書掠了她一眼。戚冰住了口。

殷染只作未聞。

沈素書款款行到她的妝臺前來,低聲道:“阿染,今日是御宴,不同往常,諸宮命婦、各宅皇子都要到席。你也莫太傻氣。我知道你心中不歡喜在宮里,倘這回能見到一二皇子貴人……這事也是有的。更何況,殷家娘子也會到的。”

她一下子說了許多話,倒叫殷染不知該應承哪一句,支頤睨她,道:“你說的是我家的大娘子,還是小娘子?”

沈素書微露尷尬,“自然是大娘子,她是許賢妃的親姊,又封昭信君,這種場合必當到的。”

殷染默了許久,面無表情。終于要說什么時,方將張口,已聽得外面一聲喚:“二位娘子,圣人命奴來傳你們哩!”

聽那聲音,應是圣人身邊最得力的宦者周鏡。戚冰驚喜地看了一眼沈素書,后者卻并沒有與她一樣的反應。殷染將她的心思說了出來:“這位周公公,馬上要升了吧?”

沈素書凝著兩彎淡煙眉,輕輕地道:“這些話可不興我們說。”

殷染微微一笑,轉過頭去自顧自地上妝。宮女進來催促,將戚、沈二人接了出來,沈素書行到門邊又回來叮囑她酉時開宴,千萬莫誤了時辰,殷染干脆將她推出去。再挨得半晌,直到天色已晚,殷染才喚來侍女紅煙,慢吞吞地往麟德殿挪過去。

殷染確是煩厭這種場合,何況聽聞昭信君和許賢妃要去,她更不愿挪動。她的生母出身勾欄,被秘書少監殷止敬收作妾室,四年前歿了。自幼及長,一個個殷家人的白眼她實在沒少挨,只是嫡母昭信君許氏真沒短過她什么;尋常仕宦人家嫡庶之間總要鬧上一鬧,秘書少監殷止敬的府上卻是安寧得駭人——

沒有明面上的打罵和嫌厭,卻反而全身上下都是尷尬。

是以殷染入宮之后,殷家并無一個來探她的,她倒樂得輕松。只是今晚這場御宴……她真的要去么?

她有時感到,自己最怕見的,或許還不是嫡母許氏。

而是她的親生父親。

秘書少監殷止敬,人品才學都是一派風流,偏對著她時,眼神懦弱,神情悲哀,好像看見她便看見了無數個失敗而毀滅的自己一般。然而失敗是他自己的,毀滅也是他自己的,他憑什么要將這些痛苦都傾瀉給她呢?

怕到了深處,就干脆成了煩厭。

殷染回頭問紅煙:“酉時是嗎?”

紅煙小心翼翼地道:“娘子,你已問過三遍了……”

殷染“嗯”了一聲,紅煙于是知道她轉頭又會忘記的。只好小聲提點她:“娘子,走這邊……”

過了御溝楓橋,便見得裙裾迤邐,盡是赴宴的女子,又都品級低下而不得乘輿的。此處將近太液池了,風從高處拂過林梢,將她們衣上的桂花香都拂了出來。殷染聞見那氣味便有些不適,心想這樣寒磣刺鼻的東西圣人難道喜歡?不自覺又往岔道上走。

紅煙原是她生母的侍婢,從平康里相隨跟去了秘書少監的府上,主母死后三載,隨殷染進了宮。眼見得殷染這樣不通事理,她心中頗有些急了,張口便道:“今日沈才人說的沒有錯,娘子,這次御宴可不尋常……”

殷染淡淡掠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去,自將披帛攏了攏,不做聲。紅煙知道她這是鬧脾氣的前兆了,這小娘子的古怪真不是一般人領受得起,直頓腳道:“這可是宮里,阿染娘子,奴婢為了您還沒少挨姑姑的罰,奴婢為的什么啊……”

宮墻大道上,她縱把聲音壓得極低,也總有路過的女人太監回頭看她們、一邊竊竊私語。殷染若無其事道:“我怎知你為的什么?”

紅煙一愣,見殷染如此冥頑不靈,只覺鼻頭一酸,“奴婢……畢竟是見過……花楹娘子當初……”

“別提她!”殷染突然道,“不要提她,聽見沒有?”

她身子倒退著往橋上走去,紅煙抬起淚眼道:“娘子去哪里?”

殷染一手指著她,寡淡的衣襟披落,內里火艷的石榴幅若隱若現,將暮未暮的難捱昏暗里,她的神情似笑非笑,目中波光瀲滟:“別過來,不然我跳下去。”

紅煙剎時白了臉色,“娘子!”

這時候,橋上橋下駐足的人漸多了,都好奇地圍觀這奇怪的主仆二人。御溝里流水無聲,黃昏中全是一團混沌的顏色,殷染只瞥了一眼,便知這樣的河流淹不死人。

她輕聲道:“好紅煙,好姐姐,你也是我阿家最貼心的人了,你別過來,好不好?”

晚霞將仲秋的御苑暈染得宛如錦緞般流麗。少女依在白石橋欄上,婉語低回:“你別過來,我會聽話的,紅煙姐姐。”

說完,她頭也不回,竟往太液池方向去了。那與麟德殿卻是相反的方向。

紅煙已連一句話都說不出,臉色青白,手指在袖中攥緊了羅帕,渾身都在簌簌地抖著。

她哪里知道,四年了,三年守喪、一年深宮,殷染連提都從未提過自己母親的名字,卻在她說出口的一剎那,便寧愿跳下河去。

紅日西斜,漸往樹林子那頭去了。殷染原不知道宮中還有這樣的樹林子,秋天里兀自繁盛生長,枝椏伸向微明的天際,仿佛一只只將夜幕硬生生拉扯下來的手。她也不知自己在往哪邊走,總之只要往北就能繞回含冰殿去了,她一個左右不著疼的小小寶林,告個假也無人會管。

她一向是這樣,便幼年母親尚在時,也管不住她往外頭瘋跑;后來她跑出了事,出了大事,母親沒了,殷家人更加不管她。她的性情絕不算好,從不通情達理,時而尖酸刻薄,甚或冷面冷心,嫡兄殷衡便說她的心是鉤子樣,任誰想接近她都討不了好,就該撂一輩子,以免刮擦了皮肉。

她當時怎么答的?啊,她說:阿兄倒是細皮嫩肉。

遠遠地又似聞見了桂花香,激得她聳了聳鼻子,便轉身欲回走。卻聽見密林深處,隱隱有人語爭吵:

“這回是圣人交代了……”

“不去。”

“許賢妃也去,高公公也在,殿下,就當老奴求您個恩典……”

“不去。”

“唉……殿下,您在此處逡巡,恕老奴直言,德妃娘子她——”

“誰準你直言了?!”

“啪”地一聲冰冷的響,一本書被徑自甩到了內樞密使劉嗣貞的臉上,砰然落地。茜紗窗扇大開,那書便是從這間林中小舍扔出,堅硬的書脊將劉嗣貞的額頭都砸出了老大一個包。他也顧不得去摸臉,只佝著身子將那書冊從草叢間撿起,拍了拍,又往窗中遞去,哀聲道:“殿下啊,打殺了老奴都不打緊,這可是德妃的書……”

“滾!”

一個字,冷得像從冰河里撈出來的刀劍。劉嗣貞低壓了兩條長長的眉,皺紋滿布的臉上神情悲涼,終于,仿佛是放棄一般嘆了口氣。

“殿下莫太晚了,老奴交夜便來接您。”

老宦官傴僂的身影一步一步地離去。夜色無邊無際,宛如黑暗的地衣,侵入四維八角,侵入五服萬方,重重疊疊的樹影猶如重重疊疊的鬼影,遠處御宴將開的熱鬧聲響全都成了鬼魅的夢境。

窗下的少年有一雙慵懶而無情的眼睛,在劉嗣貞走后,所有盛怒之氣竟忽然就消弭干凈了。

“出來吧。”

他悠悠然,仿佛誘哄一般低聲道。

原來那明月,已出了東山。

殷染一步步從樹后走出,邁著橫平豎直的步子,低著頭,黑夜將她的臉襯得蒼白如鬼。

便聞一聲漫不經心的嗤笑,一盞燈火猝然在她眼底一耀,驚得她后退半步,倉促抬頭,便瞧見一張陷在燈火暗處的臉容。

他不知是何時從房中走了出來,一手擎著金蓮花燭,照映輪廓利落的喉結與下頜,再往上則光線漸暗,雙眼中的光芒清澈得折射出艷色,卻是笑著的。

是個少年,看去比她還小幾歲。

“你是鬼嗎?”他笑道,“大明宮冤屈太多,不知你是哪宮的鬼魂,劃在哪位鬼娘子的名下?”

殷染沒有說話,手指痙攣地攥緊了衣角,臉色當真白得好似見了鬼。原本還只是驚訝,待聽見了他的聲音,表情便成了驚恐。

這樣不合時宜的驚恐倒叫少年笑得更溫柔:“怎的,嚇傻了?”

殷染眨了眨酸澀的眼,突然,掉頭就跑。

少年終于怔住:大明宮上上下下的女人多以萬數,再不濟事,也不至于連這點禮數也不知吧?他低頭看看自己的行頭,這紫袍玉帶,很難認么?

——殷染怎可能不認得?

太子、諸王、三品以上,服紫飾玉。這是活人皆有的常識,她怎可能不認得?

秋夜的風寒徹骨髓,少年笑容刻在腦中揮之不去。他的聲音在風夜的回響里模糊成了一團霧,與久遠時光里的一個個聲音重疊了,疊成了血色的夢魘。

她悶頭往北跑,戚冰送她的錦履卻太不合腳,跑得她跌跌撞撞。索性將鞋脫了,一手提鞋、一手提裙角,從含冰殿的后門徑自沖了進去。

紅煙已經乖乖候在她的房間里。

殷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背靠房門喘著氣,一雙眼睛茫然地睜大,盯著房中央的燭火。

紅煙看出不對勁,放下針線試探地問了句:“娘子?”

殷染轉過頭,呆呆地看著紅煙,慢慢地道:“我看見他了,紅煙姐姐。”

“誰呀?”紅煙不解。

殷染喉頭干澀:“就是,他啊——”

宮里的春夏秋冬,算起來十分乏味。每年的熱鬧都是一樣的,每年的寂寞也都是一樣的,到得后來,也就記不清哪一年歸哪一年。殷染雖然才入宮兩年多,記憶卻已然渾濁,她總是問段五:“你當初見我的時候,是不是從那桂花樹后走出來的?”

少年便笑笑,修長的手指把玩她的發梢,“從樹后走出來的是你,女鬼一樣。”

她便犯嗔了:“你同女鬼同床共枕,也不覺瘆得慌?”

“慌,慌極了。”他笑著從身后纏緊她,下巴頦兒磕在她肩窩,眼神放蕩,“慌得我一顆心都要跳出腔子來了。”

她心氣稍平,便告訴他,自己是如何如何討厭桂花樹。他聽了,半晌不言語。

不過她說自己聞見桂花香就會犯頭暈,卻是真事。那年中秋的御宴她沒有去,便是因那桂香太過濃郁,她回到含冰殿就開始頭疼腦熱說胡話,足足病了三日才見光。宮里本來也忌諱生病,沈素書和戚冰又已搬走,三日里只有紅煙陪著她。她病愈出來后,方聽說中秋御宴上有兩樁趣事,一是宮女跳河,一是皇子耍賴。

那宮女跳河不必說了,自然就是她本尊;皇子耍賴,卻是皇五子陳留王段云瑯應召入宮赴宴,卻在半路上蹩進了御花園,無論如何不肯再走了。圣人沒有罰他,他卻連著誤了第二日的午朝。圣人這下怒了,著宣徽南院使周鏡一騎快馬趕至十六宅問話,卻見陳留王殿下正與癡傻的東平王一起玩斗雞。

陳留王拎著一只瘦弱不堪的老母雞,對自己的大兄振振有詞道:“俗謂好雞,須金毫、鐵距、高冠、昂尾,器宇軒昂,臨陣不亂,阿兄請看,這實是十年難遇的好雞,難怪是常勝將軍,阿兄若歡喜,五十兩通寶,弟便拱手相送……”

據說圣人聽了周鏡的回報,氣得掀了御案,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破口便罵:“此子無恥,不孝不恭!”

不孝,是對父不孝;不恭,是對兄不恭。

圣人著實是圣人,氣急敗壞之下,還能這樣簡練精準地罵兒子。

戚冰一邊說,殷染一邊聽。那陳留王是顏德妃所出,原本還是太子,三年前廢了。說來也怪,圣人并非子息單薄,卻實在都不像樣,連一個能繼大統的都挑不出。

戚冰掰著指頭與她算:“最長的東平王是個傻子,淮陽王生母是低賤的胡姬,淄川王是個藥罐子,還有三四個小皇子,都早夭了。也就這陳留王還算有點門路,當年顏家也是門庭顯赫,只可惜德妃娘子去得早,孩子又這么不出息……”

孩子?殷染無聲地笑,想起那一雙水波輕漾的眼。那是不是桃花眼?她不太確定。黑暗里,她只來得及看清那眼底的冷嘲。

是個逮著誰都能嘲諷一番的憊懶貨色,卻絕不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戚冰看她半晌,又自顧自道:“如今中宮無主,人人都看許賢妃的臉色,畢竟賢妃與德妃一樣,是從圣人潛邸就跟過來的老人了……”

殷染抿了唇,不說話。戚冰便知她絕不愛聽這個話題,嘆口氣道:“你真是傻氣,放著那樣一個好姨母不去親近……”

許賢妃的阿姊,正是殷染的嫡母昭信君許氏。

殷染笑笑,并不想與她分享太多心境。戚冰也不待她答,已輕捏著她的手換了話茬兒,“聽聞你這幾日病得厲害?可大好了?”

“若不好時豈敢出來,平白過給戚才人?”殷染笑道。

戚冰道:“我們這樣好,又不必講究這些個——去年,剛進來的時候,我也病過一次,你不記得?我卻記得,是你替我去尚藥局求的藥。”

殷染斂了笑,不做聲。

戚冰嘆口氣道:“留下來陪我吃道飯可好?今日圣人不會來,我們姊妹倆說說話兒。”

說完,戚冰也不等她答話,便吩咐芷蘿傳膳。彩金碟子一道一道地上來,殷染斜簽著身子坐了半晌,忽然道:“這是清風飯?”

尚食的小內官躬身應答:“回娘子,這正是御廚特作的清風飯,將水晶飯中摻以龍睛粉、龍腦末,調以牛酪漿,入金提缸……”

殷染倏地站起身來。戚冰亦隨之站起,猶疑道:“阿染,怎的……”

“多謝戚才人了。”殷染微微一笑,“這清風飯大暑良品,妾可消受不起。”

戚冰臉色微變,卻沁出一個苦笑:“阿染,你總這樣伶俐。”

殷染仍是道:“多謝戚才人了。”

“你不用……”

“圣人至——”宦官通傳的尖細聲音一嗓子疊著一嗓子地擾進門里來,殷染側首,復對戚冰一笑,仿佛早有了預料。

戚冰咬了咬牙,拉著她便往前頭跪下,“臣妾請陛下安!”

一雙玄黑六合靴出現在殷染眼底。綴玉的靴帶,束得一絲不茍。殷染連忙將頭壓得更低,道:“臣妾不知陛下今到,臣妾失禮!”

“不妨事。”清朗的男子聲音,宛如白玉輕振,凜然有度。這樣好聽的聲音——殷染不由得想,不知他罵起人來,這聲音又是何風度?

那靴子只在殷染面前頓了片時便行開了,而后便聞圣人對戚冰說道:“朕今日所幸未晚,不然這清風飯都要凍住了。”

戚冰笑道:“也就陛下身強體健,中秋了還吃這大暑的飯。”一邊又來拉過殷染道:“這位是臣妾的好姊妹,今次從含冰殿過來看望妾,妾遇見故人便說得忘了時辰,真要請陛下恕罪呢。”

段臻凝了眸看那少女,杏紅襦裙披緗色小衫,看去清麗可喜,純而不俗。容色雖非絕艷,卻有雙婉媚流波的眼,亦可算是美人了。只是她目光下掠,似乎甚是畏縮,叫他有些掃興。

有這樣眼睛的女子,不該是個畏縮的性情。

他揮了揮手,又說了一句:“不妨事。”

殷染仿佛松了口氣,行禮道:“臣妾告退。”戚冰還欲再說,她卻先急急離去了。

戚冰只得向圣人賠笑:“這殷家妹妹一向有些怕生……”

“殷家?”段臻卻沉吟,“秘書少監殷止敬?”

戚冰忙道:“不錯的,殷少監便是她父親。”

段臻道:“那倒是賢妃的親戚。”

戚冰一怔。

段臻已挾起牙箸,道:“再不用飯,它真該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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