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煜側身拉開車門,后座的二人闖入她視線。
秦裊背對著外面的人,車門被打開,她回頭就看見楊杓站在外邊兒,她朝她點了點頭,輕拍了兩下身旁人的肩,隨后下了車。
“楊女士,您好,我叫秦裊,是位心理醫生。”
秦裊朝她伸出手。
“你好。”
楊杓伸手與她相握,秦裊側身,將身后車門里的人讓了出來,李翠小心翼翼地探出腳,下了車,臉上帶著淡藍色醫用口罩,只漏出那雙眼睛。
待李翠下車站定,楊杓看清她那雙眼時,眼底凈是驚訝,她捂著嘴,淚一瞬決堤。
“你…”
她上前兩步,想看的真切些,卻把李翠嚇得直往秦裊身后躲,沈庭安也快步上前。
“楊女士,請注意距離。”
他聲音平淡道。
楊杓扭頭看向他,視線短暫停在他身上,隨后轉移到秦裊身后的李翠身上。
“她真是我的樾樾?”
“楊女士這是在問誰呢?”
沈庭安譏諷道。
“辦正事要緊,楊女士請吧。”
他朝人做了個請的手勢,臉上帶笑,但眼神卻如寒冰。
楊杓瞧他這模樣自是不敢多說,跟著他往鑒定中心去了。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李翠和楊杓的鑒定樣本被采集完,工作人員通知他們一周后來拿結果,出了鑒定中心,幾人再次停在車前。
“楊女士,需要我送您回機場嗎?”
沈庭安看著面前的楊杓,即便剛剛才讓人貢獻樣本,此時下起逐客令也沒有一絲猶豫。
“庭安,我可以跟樾樾單獨說會兒話嗎?”
“不行。”
他一口否決。
“老沈。”
蘇煜看向他,這番作為確實有點過河拆橋了,何況人倆還是母女。
他不顧蘇煜的眼神示意,上前將李翠拉到身后。
“楊女士,你是忘了來時我說的話了?”
他眼神里充滿警告。
“你別忘了,姜樾為什么會到今天這般。”
他壓聲道。
楊杓愣了愣神,淚水無聲滑落。
“我知道了,勞煩你送我一程。”
說完,她伸手抹開淚,往沈庭安的車走去,走到車門旁,她回頭看向他身后的李翠,人被沈庭安身子擋住只漏出衣角。
“樾樾,好好照顧自己。”
說完,她拉開車門上了車。
沈庭安松開背后拉著李翠的手,轉頭彎腰對她柔聲道。
“你先跟秦醫生他們走,我先送她去機場。”
李翠看著他,點了點頭。
他站直身子欲走,卻被蘇煜叫住了。
“老沈,我有話給你說。”
“有什么話,等我回來再說。”
沈庭安說完,徑直上了自己的車,銀灰色的車如離弦箭般駛離。
他當然知道蘇煜要說什么,但他現在沒工夫聽,剛剛在楊杓她們二人取樣本時,他已經通知謝禮替她買了返程機票,現在的要緊事,就是把她送到機場。
“庭安,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當初確實是無奈之舉。”
“楊杓,姜樾是你女兒,但你配做她的母親嗎?”
沈庭安一個急剎,隨后將車停靠在路邊,雙眼緊盯著后視鏡里的女人。
“你在外光鮮亮麗,可以忘記一切,一走就是好幾年,你知道姜樾怎么過得?”
他怒火中燒,想到過去種種,倒是巴不得楊杓就死在國外,永遠沒出現過。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是個好母親。”
“你跟我懺悔有什么用?你欠的道歉不是對我,楊杓,你還是那般惺惺作態,半點不知悔改。”
沈庭安話語如利劍直戳她要害,他重新啟動車子,接著往機場去。
車內安靜下來,連抽泣聲都沒了。
到了機場,他率先下車,替人把行李拿出來,將人送到安檢口。
“若不是看在你是姜樾的母親,今天這一面,你也別妄想,喜歡國外就最好待到死。”
他說完這話,朝楊杓揮了揮手。
“楊女士,旅途愉快。”
沈庭安不再看她什么表情,轉身離開了,出了機場,他驅車前往芾市的人民醫院,今天李翠還得做最后一次檢查。
他趕到醫院時,李翠在秦裊的陪同下剛做完最后一個項目回到病房。
“有出報告嗎?”
兩人還沒來得及答話,門口響起敲門聲,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老沈,你出來。”
蘇煜站在門口說完這話轉身離開了。
“等我一會兒啊。”
沈庭安朝二人說完,邁步追了上去。
蘇煜沒走多遠,站在走廊盡頭從兜里掏出煙盒,剛抽出一支煙還沒送進嘴就被人拿走了。
“醫院不抽煙,說吧,什么事。”
沈庭安打開煙盒,將那只煙塞了回去,把煙盒放回蘇煜衣兜兒里。
“你今天做的太過了,再怎么說楊杓也是姜樾的母親,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再恨她,也得顧及姜樾。”
他聽著,皺了皺眉。
姜樾的事他鮮少跟人攤開了講,即便是蘇煜也只知道點皮毛。
“姜樾自然狠不下心,但我不一樣,我說的話就是她想做的事。”
沈庭安伸手從蘇煜兜兒里拿出那盒煙,三指夾著轉了起來。
“蘇煜,姜樾沒你想的那么傻,楊杓也不簡單,有空喝一杯,你就明白了。”
他說完,抽出一支煙叼在嘴邊點燃。
“醫院不抽煙。”
蘇煜拿他剛剛的話堵他,沈庭安聽罷咧了咧嘴角,猛吸一口,拿起煙在窗臺上摁熄了,緩緩吐出一口濃霧,雙眼瞬間被煙霧蒙住。
“她走了才是最好的結果,對我,對姜樾,對她自己。”
說完,沈庭安將手中的半支煙丟進身側的垃圾桶,連帶那盒煙一起。
“喂,感情不是你買的你不心疼啊,我才抽兩根!”
“待會兒賠你。”
沈庭安徑直走回病房,獨留蘇煜一人站在垃圾桶旁為那盒煙默哀。
李翠出了院,沈庭安便把她帶去了清水苑。
“沈先生,我不能住這里的。”
“為什么?”
沈庭安看著門口遲遲不敢進的人。
“不,不合適。”
“有什么不合適?”
他跨出門,站在她身邊。
“我,我可以出去住的。”
“那才不合適,行了,先進去看看再說。”
他拉住她的手腕,將人拉進門。
自然風的裝修,大部分的家具都是木制品,餐廳和客廳連通,還附帶大陽臺,陽臺上養著花草,看長勢應該養了段時間了。
“怎么樣,不錯吧。”
沈庭安從門口的鞋柜里拿出兩雙嶄新的拖鞋,粉色的那雙放在了李翠腳邊,自己換上了另外一雙。
“當初裝修的時候,也沒問過你喜歡什么樣的,我就找人亂裝的,你不喜歡的話,我們可以重新裝修。”
“不,不用,這樣挺好的。”
李翠有些局促,站在鞋柜前沒動。
“帶你去看看其他地方。”
沈庭安也沒糾結她換不換鞋,拉著人就去看其他的房間,從廚房到臥室到衣帽間,每一個地方,每一個家具,包括水龍頭哪邊熱水哪邊涼水他都介紹了個遍。
“記住了嗎?”
李翠在他的注視下點了頭。
“那行,這是鑰匙。”
他掏出一把銀色鑰匙,拉過她的手,將鑰匙放在她手心里。
“不行,我不能要。”
李翠掙扎著要把手從他手里拖出來,他不但沒松手反而握緊了些。
“你聽我說,這套房子本來就是你的,不是你要不要,是它本來就是你的,我只是替你保管,現在物歸原主了,明白了嗎?”
看著沈庭安認真的眼神,李翠眼眶泛紅。
“不是的,沈先生,不是…”
她搖著頭,胡亂拒絕著。
“還有,不要再叫沈先生,我叫沈庭安,庭院的庭,安心的安,就像以前一樣,你叫我名字就行。”
見她不回答,他再次出聲。
“記住了嗎?”
李翠張了張嘴,看他那副不容拒絕的模樣,終是沒出聲,只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