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漾大為驚訝,沒想到太子竟然對這個感興趣。
“臣略有耳聞,相傳這《萬國全圖》乃是西方傳教士利瑪竇所作,徐閣老備為推崇!”
朱慈烺聽到李無漾的回答,眼前一亮。
“想不到無漾竟然知道此事,著實難得,那么以無漾你看來這西極偏遠之地是否真的有如此多國家?”
李無漾深思熟慮后點了點頭。
“殿下,恕臣直言,這些恐怕是真的!”
“前漢時,中原打通絲綢之路,由長安經西域三十六國,過蔥嶺,經貴霜安息諸國以至羅馬,古稱大秦!”
“唐朝時,唐安西都護府曾與西方大食人交戰!”
“前朝成吉思汗西征,滅國近五十,先太祖高皇帝定鼎宇內,然則西方卻還有察合臺汗國,帖木兒汗國等存在,據說在往西更有奧斯曼帝國等地!”
“永樂年間,鄭公七下西洋,到達爪哇,蘇門答臘等地,用時數十載,又有利馬竇等西方傳教士入我國門,可見西方諸國,甚至南洋諸國皆是存在!”
“《萬國全圖》上皆是以探明之國,未知之國不知凡幾,因而以微臣看來,天下之國恐只多不少!”
朱慈烺聽到李無漾侃侃而談,對西方之事引經據典,侃侃而談,心中極為意外,本想著襄城伯乃京營總督,召其子為伴讀也是對他的變相拉攏,卻不承想竟有意外之喜。
“無漾過謙了,此些軼聞故事朝中大學士不知者不知凡幾,無漾小小年紀竟有此等見識,實屬難得!”
朱慈烺看著手中的地圖,心生感嘆。
“如此大好河山真是讓人羨慕,只可惜諸多此地,竟留給番邦異族,著實可惜!”
朱慈烺眼神中流露出憂愁,北方戰事未平,建奴韃子蠢蠢欲動,九邊諸將手握重兵,卻對朝廷的政令陽奉陰違。
如今闖賊聲勢浩大,好不容易將它驅逐出河南,如今聽聞又流竄到山西。
朝中國庫空虛,民生凋敝。
然而天公不作美,近些年來,各地災害頻繁,蝗災未過,洪災又起,沒有一刻安寧。
這個時候他又哪里顧得上去看大明以外的世界。
朱慈烺微笑的看著李無漾說道。
“無漾,如今闖賊由河南流竄到山西,不知多久才能將他們徹底消滅!”
李無漾低下頭,眼神中滿是慎重。
“請殿下恕罪,臣不敢說!”
朱慈烺眼神一愣,仿佛想到什么一般笑著說。
“無漾放心,夏大伴是自己人,此間話出你口入我耳,定然不會讓其他人知道,無漾盡管暢所欲言!”
李無漾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微臣孟浪了!”
“以微臣看來,闖賊之前在河南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但朝廷精銳齊聚,河南乃天下之腹心,四通八達,四戰之地易攻難守,故而闖賊留在此處,無絲毫意義!”
“然此時闖賊北上,山西之地剛歷大災,苛捐雜稅繁重,百姓苦不堪言,若是有心者在此煽動,恐怕難以收拾,必成大患!”
朱慈烺聽到這話,心里一陣驚訝,面色有些不悅。
這段時間,朝中大臣曾多次推演闖賊的進軍部署,皆認為闖賊進入山西地界,早已經是窮途末路,不過是癬疥之疾,怎么在李無漾眼里竟然成了大患?“無漾,是否有些言過,闖賊不過是個私鹽販子,能有如此大的危害?是否有些危言聳聽?”
李無漾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殿下,前不久,微臣在城外曾聽到山西來的流民口中唱著一首民謠:吃他娘,穿他娘,開了大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
“雖說這童謠言語粗鄙,卻極具煽動,如今山西等地苛捐雜稅日重,民心不穩,若是讓他進入山西地界,豈不是縱虎歸山?”
朱慈烺臉色難看了起來。
或許別人不知道,但這段時間他已經開始協助崇禎處理政務,自然知道山西的情況一團亂麻。
許多地方都有小規模的暴亂,而且各種苛捐雜稅層出不窮,各地官員巧立名目,盤剝百姓。
可朝廷偏偏拿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若真像李無漾所說,事情恐怕真的已經糜爛至此。
“可是,山西乃是軍事重地,宣府鎮,大同鎮和太原鎮皆是邊關重鎮,有重兵防守,一群草寇又豈是這些邊關悍將的對手?”
朱慈烺心中仍有不甘,急忙反駁。
李無漾搖了搖頭。
“朝中國庫空虛,恐怕已經很久沒有發過糧餉了!”
……
“?”
朱慈烺聽到這話,頓時滿頭大汗。
只想到了山西地界,有著無數的精兵猛將,卻沒有想過他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發過糧餉,這樣的精銳還能有多少的戰斗力?前些年,那些建奴都能夠繞到山西,進入中原劫掠,由此可見,九邊兵馬已經沒有他們想象的強大。
甚至有些都已經成為這些邊關總兵的私兵。
若是沒有足夠的利益,他們又怎么可能賣力?朱慈烺的臉色開始變得凝重了起來。
“無漾,想不到你竟然能夠想到這些,真是難得,不如你再猜一下闖賊下一步會干什么?”
李無漾看著前面的地圖指著說道。
“闖賊進入山西地界,必然會向北,經蒲州,絳州,平陽,汾州,直逼太原!”
“在這一路上擴充實力,然后走大同,入宣府,由居庸關入關,威脅京師!”
“另外闖賊若是分兵兩路,一路入關中直通巴蜀,一路自河南下兩湖,到那時各地自顧不暇,恐難有援軍!”
朱慈烺看著手中的地圖,滿頭大汗。
若真的像是李無漾所說的那樣,大明危矣。
李無漾看到朱慈烺的樣子繼續說。
“當然,這只是微臣的一個推測,我大明多忠志之士,縱使當年也有于少保這樣力挽狂瀾于既倒的人物,自然不用擔心這小小闖賊!”
朱慈烺聽到后心中松了一口氣,心想還好,只是一個推測,當不得真。
然而此時朱次郎看向李無漾的眼神充滿欣賞,窺一斑而見全豹,這李無漾確實不像自己印象中的紈绔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