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第一印象，和刻板認知，是極其頑固的。

過往，所有人都認為他是修煉廢物。

所以，從來不會有人，主動去感知、探查他的修為。

即便這對于長老和執事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輕而易舉。

但，從來沒人這樣做。

所以，這三個月來，即便他一直在提升修為，也無人發現。

就像喝一杯水。

常人，總不會每次拿起茶壺和茶杯，都要細細檢查里面是不是水吧。

于聶塵也是一樣。

沒人會特意去感知、查探，一個修煉廢物的修為。

這有好處，也有壞處。

當他有修為后，不用擔心到來的宗門考核，不用怕被逐出宗門了。

可，怎么解釋自己的修煉來源，成了一個大麻煩。

畢竟，說謊，蒙騙長老，也是違反宗規的。

現在，這次的花靈機緣，恰好將這一切都完美解決了。

此時。

花橙執事道，“宗主說，等你醒了，如果休息夠了，就去她那一趟。”

“她有事問你。”

“你現在要去嗎？”

“嗯。”聶塵點了點頭。

想來，是要問問花靈機緣的情況吧。

……

在花橙執事等人的帶領下。

聶塵，一路穿過弟子住所，再穿過長老堂，才到達宗主的住處。

整個住處，龐大而奢華。

威嚴之意，更甚長老堂。

這里，就是花靈宗，宗主居住之處。

平日里，就算是女弟子們，未得召見，都不得來此。

若是男弟子來，就算是誤打誤撞來的，怕都要被打斷雙腿，直接扔出花靈宗。

這里，是整個花靈宗，最威嚴不可冒犯之地。

聶塵也是第一次來。

“來了？”

住處內，傳出花宗主飄渺威嚴的聲音。

幾位執事，隔空行了一禮，恭謹退去。

聶塵，推門而入。

卻見，對比外表的奢華，內里廳堂，盡是樸素。

廳堂中心，有一老嫗，端于蒲團之上，盤膝打坐。

老嫗，未見白發銀絲。

反倒，那一頭秀發，恐怕一般的年輕人都比不上。

“參加宗主。”聶塵，走上前去，行了一禮。

花宗主緩緩睜目，輕輕揮手。

一個蒲團，飛到聶塵身前。

花宗主，示意聶塵坐下。

聶塵，也不客氣，在蒲團上，坐了下來。

二人對視，相隔一米。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關系親密的師徒二人呢。

而實則，這是聶塵，第二次見這位花宗主。

第一次見，自然是昨晚后山禁地中。

花宗主，微微一笑，“沒想到，時隔6年，老身與你的再次相見，卻是昨晚那般場面。”

再次？

聶塵，面露疑惑。

花宗主，輕笑一聲，臉上除了威嚴外，還有一抹慈祥。

“你出世那一年，我抱過你。”

“不過，見你是個男孩，我很不喜。”

“所以只抱了一下，便放下了。”

“之后，再無心思見你。”

花宗主，頓了頓。

“你6歲那年，覺醒出病厄之體。”

“我去看過你一次。”

“發現，你確實是沒救了，終其一生，只廢物一個。”

“于是，對你愈發不喜，乃至厭惡，便再未理會你。”

“一晃，又是六年。”

“卻不曾想，昨晚，你能救老身一命。”

聶塵，終于反應了過來。

“我聽慕…九長老說過，我母親的師傅，是極疼愛她的。”

“母親，當年是宗門的大師姐。”

“您，就是她的師傅吧。”

花宗主，點了點頭。

“當年，你母親，本該承我衣缽。”

“如無意外，更將接任宗主之位。”

“在那之前，我命她出外游歷。”

“卻不曾想，回來之后，已有身孕。”

“氣得老身，險些便要將她，杖斃當場。”

“之后，更是將她囚禁起來，直至她分娩之日。”

“此事，全天南郡，人人皆知。”

“你母親，也從曾經人人愛慕的天之驕女，成為人人唾棄者。”

“你，恨我嗎？”

花宗主，不知為何，聊及他母親之事。

更問出了，這個問題。

花宗主，凝視著聶塵，等待著回答。

然而。

出乎她所料的，聶塵，竟是笑了笑。

笑？

花宗主，皺眉道，“你母親，名聲毀了。”

“而你，也因此，從小到大，備受欺辱。”

“你，還笑得出來？”

聶塵，搖了搖頭，“我受欺負，是因為我無用，和你無關。”

“母親的事…”

聶塵，頓了頓，“我知道，您盡力了。”

花宗主，皺起了眉頭。

聶塵，輕笑道，“花靈宗，乃天南第一宗。”

“如果非要在宗門內部，封鎖一件事，絕對不難。”

“但，母親的事，卻傳遍全郡，沸沸揚揚。”

“甚至，你還要囚禁母親。”

“你，是想逼母親背后的人現身吧。”

花宗主，一愣。

這是一個12歲少年，說得出來的話，想得明白的道理？

聶塵，繼續道，“至于我嘛。”

“如果這些年，不是您在暗中力保，恐怕，我是萬萬不可能留在宗門這么多年的。”

“宗門，也無法替我遮風擋雨這么些年。”

“你嘴上說著不喜我，厭惡我。”

“但，昨夜，危險之中，你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我。”

聶塵，認真道，“如果，您找我談心，是想試試我，對宗門是否有恨。”

“那么我明確地告訴你，沒有。”

“對您，更加沒有。”

花宗主，一時哽噎住。

今晚，她原本準備了許多話，許多解釋。

就等著給聶塵說。

如果聶塵真的有氣，真的有恨，她便盡全力化解。

但萬萬沒想到，這個少年，根本一直都看得很清楚，沒有半分怨言。

半晌。

花宗主也只得吐出一句，“你很好，也很聰明。”

“小小年紀，心智超常。”

“看來，這些年，宗門內部對你的欺辱，反倒成了，你成長的動力。”

聶塵，不語。

只心頭暗暗腹誹。

欺辱反倒成動力了？他又不是受虐狂。

不過是曾經的聶塵死了，他這個來自21世紀的，更聰明的聶塵，穿越過來罷了。

花宗主，忽地臉色一沉，“雖然，你很懂事。”

“但，我還是得與你解釋。”

“當年，你母親自己一人歸來，已有身孕。”

“老身，氣急敗壞。”

“試圖逼你那混賬父親現身，隨后，將其擊殺。”

“可萬萬沒想到，你那混賬父親，是只縮頭烏龜。”

“你母親懷孕了，他竟任由她，孤身回宗，獨自面對一切壓力。”

“你母親被囚禁，消息放出去了，他卻連露面的膽量都沒有。”

“直至你母親分娩，誕下你，他也未來見你一面。”

“所以…”花宗主，難掩臉上的怒火與殺意。

“今日，無論你怎么看待老身。”

“老身，也必須與你說明一件事。”

“你，就權當你父親死了吧。”

“你沒有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