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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斜照在小山坡上，將一度翠綠欲滴的草坪染成燦燦耀眼的金黃。花木也像著上了復古懷舊的顏色，在天邊赤霞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的恬淡溫馨。再加上遠處的幾縷裊裊炊煙，幾只眷眷歸鳥的身影，點綴出一幅令人觸動的畫面。

唐小白低著頭，怏怏地立在草坪上，那像鍍了金的輪廓也在夕陽的斜暉下跟金黃的草坪連成了一體，在寬廣的天幕下，卻顯得那么的幼小、那么的孤獨，平常那些頤指氣使、強作灑脫的姿態比這夕陽更早沉到大海里去了。

眼前這樣的一副情景，仿佛能讓任何人都放下高高在上的自尊，去等待，去靠近，去訴說，去傾聽，去包容，去尋求包容。

“唐小白。”不知慢慢朝唐小白走去。

唐小白沒搭理，但是至少沒有像前幾次那樣掉頭就走了。

“唐小白，別不理我好嗎？”不知不敢走到他的身旁，只在他的身后跪坐下來，“你這樣不跟我說話已經好幾天了，我太難過了……”

聽見不知的聲音已經開始帶著鼻音和顫抖，唐小白心一軟，緊皺的眉頭放松了些，沉吟片刻，低聲道：“你這個莽撞的笨小孩，平常冒失、沖動就算了，現在竟然還敢不告而別，獨自行動！還幾乎連命都丟了！”

“我……”不知心中愧疚，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

“獨自一人去對付實力懸殊的強大敵人，你以為自己很英雄，你以為自己作了個很了不起的決定，是嗎？天塌下來，你一個人就能扛著是不是？！”唐小白越說越激動，“你大錯特錯了！你這么做是自我中心！是不信任！是赤裸裸的背叛！”

“對不起……”不知低著頭，“我知道自己錯了，我知道自己犯了連我自己都不能原諒的錯誤。是的，如果倒過來，你對我們做了那樣的事，我也同樣會覺得是不可原諒的。

我的錯誤并不在于我選擇獨自面對的敵人是何種程度的強大，而是在于，我曾經錯誤地以為，我們之所以彼此結伴、彼此依靠，是因為我們有著能保護對方、能一起解決困難的力量，而事實卻并非如此。

有些人，真的，你會覺得只要有他在身邊，就足夠了，而不在乎他是擁有挾山超海的能力還是一無是處；而有些人，你會覺得不管自己能夠替他撐起一片天還是對他遇到的困難什么忙都幫不上，你都情愿選擇陪在他的身邊，而不愿意讓他獨自面對……

這些道理，我早就該明白了，可我卻一直沒有醒悟，直到在法陣激發的幻象中，我遇見了你……其實，我心底早就知道，那只是幻覺，是我的弱點，代表著我對你的依賴。但是，即便那只是幻覺，它甚至試圖阻止我前進，但是它依然給了我莫大的安慰和支持，更讓我意識到，自己之前對‘伙伴’這個概念的認識是多么的淺薄和自以為是……

唐小白，請你原諒我好嗎？我不想失去你……”

不知哽咽了，淚水不斷地滴落到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上，濺出細碎的淚花。

一只軟綿綿的爪子伸到不知的手背上，雪白的絨毛，被那些淚水浸濕了。

“你……真的在法陣中看見我的幻象了？”唐小白嘀咕道。他自然明白，只有在不知心里占有一席之位，才有可能出現在遺忘之陣激發的幻象中。而他自己，在進入遺忘之陣后，不知又何嘗不是其中一個最難纏的幻象？

“嗯。”不知用哽咽的喉嚨艱難道：“你說，再不快點，那個傲慢小孩就要變成啥都不記得的白癡了……”

“哈哈，還真像是本尊會說的話！”唐小白好像被逗樂了，忽然間高興了起來，一下子跳到不知的肩膀上，“別哭了，本尊最見不得你們這些人類小孩哭哭啼啼了。”

不知一邊聽話地擦拭著淚水，一邊點點頭。

“還有，”唐小白忽然又嚴肅起來，“你這個笨小孩太笨了，居然不知道，真正的‘伙伴’是永遠不會失去的。”

聽見唐小白這句話，不知露出笑容，但是淚水卻反而更止不住了……

遠處的屋檐下站著兩個人，遠遠地看著不知和唐小白的背影，

“看來，我心愛的姑娘已經得到白虎尊神的原諒了。他們倆之間的感情，真是感人肺腑又令人嫉妒呢。”說話的正是芄蘭。

他身旁的姜一鳴也露出笑容，但那笑容中卻帶著一絲好像不應該屬于他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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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夕陽也照在了太一神廟內的那棵巨榕上，巨榕郁郁青青的枝葉所展現出來的十年如一日的勃勃生機，好像與世間的斗轉星移、日新月異形成鮮明對比；又像在挑戰著世間萬物的新陳代謝、往復更迭。

李泌此刻也正在巨榕下盤膝而坐，吐納養息，全然不理會周圍香客的自來自去。

“庭中有奇樹，綠葉發華滋。

攀條折其榮，將以遺所思。

馨香盈懷袖，路遠莫致之。

此物何足貴，但感別經時。”

李泌詠詩一首，緩緩張開雙目，伸了個懶腰。他四顧周圍已經人影闌珊的庭院，不禁感到一絲寧靜，也感到一絲落寞。

“長源！”

忽然，一個最近經常令散漫不羈的他也感到頭痛的聲音從身后響起，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聲音也替他驅散了不少寂寥。他吹了口氣，回過頭去，小夜那張活力四射的美麗臉龐又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長源！快現身啦，我就知道你在這里。”小夜一邊說，一邊繞著巨榕小土丘一樣的樹根走了過來，“快告訴我，不知他們是不是還有一個星期就能回來了？”

李泌看著旁邊兩個尚未離去的大嬸在暗地里對小夜的怪異行徑指指點點，幸災樂禍地故意不作回應。

只聽見大嬸甲對同伴道：“這個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唉，她挺可憐的，”知情人士大嬸乙道：“聽她自己說，一個月前，她在這里走丟了心愛的寵物狗，所以就每天都來這里找……沒想到現在，變得瘋瘋癲癲的……”

“哦，”大嬸甲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同情道：“原來‘長源’是寵物狗的名字啊。”

李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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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你果然在這里。”

一個聲音令正坐在庭院里的石頭上看著月亮發呆的不知回過頭來。

“姜一鳴？”

“你在想什么？”姜一鳴來到不知身邊，也坐在她身旁的石頭上，“想家了？”

不知抿了抿嘴，“也可以這么說。我想爸爸媽媽了。希望女魃也可以早日忘記過去的恩怨，重新回到她父王的身邊。”

姜一鳴淺淺一笑，“你真善良，她曾經要置你于死地，你還盼著她好。”

不知好像感到一絲不自然，“其實，我知道女魃的本性也并不壞。是感覺遭到父親的遺棄，才變得極端的。沒有父母的庇護和眷顧，真的是很可憐的事。”不知說出口了，才感覺自己無意中說到了姜一鳴的痛處，“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放心，我們一定很快就會找到你的父母的。”

“嗯，一定會的。”姜一鳴一笑。

他吸了口氣，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其實，我找你是有話要跟你說。之所以沒有更早地告訴你，是因為我感到難于啟齒。”

像姜一鳴這樣以說話一針見血見長的人，也會有難于啟齒的話嗎？不知疑惑地看著姜一鳴。但是同時，心底里又好像有種莫可名狀的帶著溫熱的暗涌在隱隱躍動著。

姜一鳴沒有去看不知的雙眼，“不知，你為了幫我找到我的父母，不遠千里地陪我走到這里，經歷了許多風波；這一次，還為了救我，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這一切……”

幾抹浮云吹過，令月亮時隱時現，姜一鳴的雙眸也隨月影不安地顫動著。

“可是這一切……還有我們之前的所有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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