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在窗外無休止地喧囂,仿佛要將整個夏天的燥熱都宣泄出來。高三教室的吊扇搖晃著送出熱風,卻吹不散林思瑤眼底的陰霾。她死死盯著月考成績單上那刺眼的排名數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將紙張默默塞進抽屜最深處,仿佛這樣就能把失敗也一同掩埋。
放學鈴聲響起,林思瑤故意放慢收拾書包的動作。她害怕回家,害怕對上哥哥陳明關切又無奈的眼神——自從進入高三,那份無形的壓力就像蛛網,將她越纏越緊。記憶突然閃回初中時,陳明總把剝好的糖炒栗子塞進她書包,可現在,她卻覺得自己像個不斷讓他失望的累贅。
走出校門,她漫無目的地晃進小公園。夕陽把長椅曬得發燙,遠處孩童嬉笑奔跑的身影,與她沉重的心情形成鮮明對比。手機在包里震動,是陳明的來電:
“思瑤,怎么還不回家?我燉了銀耳湯,再涼就不好喝了。”
“哥,我想在外面待會兒。”
她聲音悶得像含著棉花,喉嚨發緊。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電流聲里傳來翻書的沙沙聲,
“注意安全,需要接你嗎?”得到否定回答后,陳明輕聲補了句,
“我等你。”
回到家時,玄關處陳明的球鞋歪在一邊,客廳亮著暖黃的燈。餐桌上擺著她最愛的糖醋排骨,保溫桶里的銀耳湯還冒著熱氣,紅棗漂浮在表面,像幾顆黯淡的星星。林思瑤盯著碗里的食物,突然鼻子一酸:
“哥,我這次又考砸了。”
陳明停下夾菜的動作,骨節分明的手頓了頓,將剝好的蝦仁放進她碗里:“高三的試卷像雪花,偶爾被埋住很正常。”他指了指她書包側袋露出的筆記本,那上面畫著未完成的廣告草圖,“你上次說想做廣告設計,我查了下,某某大學的廣告專業在全國排前五,錄取分數線比現在的你高30分。”
林思瑤猛地抬頭,卻撞進陳明帶笑的眼睛。他推來平板電腦,上面密密麻麻列著學習計劃表:每天清晨六點晨讀英語,晚自習后兩小時專攻數學和物理。
“周末我們去廣告公司實習的表姐那兒,看看真實的設計案例。”
他點開收藏夾,里面存著二十多個廣告創意視頻,
“這些是我篩選的獲獎作品,你可以分析鏡頭語言和文案邏輯。”
那段日子,陳明成了林思瑤的“專屬家教”。深夜的臺燈下,他把復雜的函數圖像畫成可愛的漫畫,用代碼運行原理講解物理電路。當林思瑤因為解不出題崩潰大哭時,他就默默泡杯熱牛奶,等她情緒平復后,再輕聲說:
“我們換個思路試試?你看這道題,像不像你上次設計海報時調整構圖的過程?”
有次模考失利,林思瑤把自己鎖在房間里。陳明在門外敲了很久,最后從門縫塞進張紙條:
“小時候你學騎車摔破膝蓋,哭著說再也不學了。結果第二天,你偷偷把護膝綁得緊緊的,說‘這次一定能騎直線’。現在的你,比當年那個倔強的小女孩更勇敢。”
轉機出現在整理舊物時。林思瑤翻出初中日記本,扉頁上稚嫩的筆跡寫著“我要成為最厲害的廣告設計師”,旁邊貼著她用蠟筆繪制的第一張海報。陳明不知何時出現,遞來個文件夾:
“這是我聯系廣告圈朋友整理的資料,他們說你上次設計的校園公益海報很有靈氣。”
文件夾里不僅有專業書籍推薦、歷年優秀作品集,還有陳明手寫的筆記:“廣告創意=洞察+想象力,就像解數學題需要找到突破口。”那段時間,陳明經常帶回廣告行業的最新資訊,有時是一本雜志,有時是某個品牌的線下活動照片。他甚至用代碼為林思瑤制作了一個創意靈感收集小程序,能自動分類整理她隨手記錄的想法。
在陳明的鼓勵下,林思瑤開始關注廣告行業動態,用廢舊筆記本收集創意靈感。當她熬夜趕制自主招生作品集時,陳明就坐在旁邊敲代碼,時不時遞來切好的水果。晨光爬上窗臺時,他會把涼透的咖啡換成溫熱的蜂蜜水,笑著調侃:
“大設計師,眼睛要罷工了。”
有天凌晨,林思瑤為了一個廣告文案反復修改,情緒瀕臨崩潰。陳明突然從書房抱來吉他,輕輕彈唱起她最喜歡的歌。柔和的燈光下,他的聲音帶著淺淺的沙啞:
“休息一下吧,靈感就像星星,得等眼睛適應黑暗才能看見。”
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擬考,林思瑤的成績躍進年級前三十。公布排名那天,陳明帶著她逃了晚自習,兩人坐在天臺上分食一盒草莓蛋糕。夜風掠過發梢,陳明指著星空說:
“知道嗎?你改第十版海報那天,我在書房寫代碼,突然覺得我妹妹比所有算法都耀眼。那些你以為無人知曉的深夜努力,都在悄悄發光。”
高考當天,陳明穿著印有“思瑤必勝”字樣的T恤,在校門口被同學笑鬧調侃。但當林思瑤走進考場前回頭時,看見哥哥站在梧桐樹下朝她比心,陽光穿過枝葉的縫隙,在他身上鍍了層金邊。那一刻,她忽然明白,那些在黑暗里咬牙堅持的日子,原來一直有束光,溫柔又堅定地照亮著前路。而這束光,來自那個永遠站在她身后的哥哥,用他的方式,為她編織著通往夢想的橋梁。
高考結束后的蟬鳴依舊聒噪,卻不再像往日般令人煩躁。林思瑤將書包甩在沙發上,望著茶幾上陳明準備的冰鎮酸梅湯,玻璃杯壁凝結的水珠順著紋路緩緩滑落,像是她這一年壓抑情緒的具象化釋放。
“去海邊玩吧?”
陳明突然從書房探出頭,筆記本電腦還掛在臂彎,
“你不是說想看真正的日出?”
三天后,兩人拖著行李箱站在北戴河的沙灘上。凌晨四點的海風裹著咸澀氣息撲來,林思瑤裹緊陳明遞來的外套,看著他彎腰在沙灘上用樹枝畫著奇怪的圖案。潮水漫上來時,那些線條被沖得七零八落,陳明卻笑著說:
“就當把高考壓力都沖進海里了。”
破曉時分,天際線裂開一道金線。林思瑤舉著手機拍照,鏡頭卻不自覺轉向身旁的陳明。哥哥的側臉被染成琥珀色,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小的陰影,這個總是默默站在她身后的人,此刻比日出還要耀眼。
成績公布那天,林思瑤攥著手機的手都在發抖。當看到總分超出那個大學錄取線23分時,她沖進陳明的房間,卻發現他的書桌上擺著兩份錄取通知書——除了她夢寐以求的專業。
“本來想等你查到成績再告訴你。”
陳明撓了撓頭,耳尖泛紅,“以后我們就是校友了,我實驗室就在你教學樓隔壁。”他變魔術似的掏出個小盒子,里面躺著枚銀杏葉造型的書簽,葉脈間刻著細密的代碼,
“這是用實驗室3D打印機做的,輸入特定指令……”他話沒說完,林思瑤已經撲過去緊緊抱住他。
暑假過半,陳明帶著林思瑤去了自己實習的科技公司。在開放式辦公區,林思瑤看著哥哥和同事討論算法時專注的模樣,突然意識到那個總為她剝糖炒栗子的少年,早已成長為獨當一面的人。午休時,陳明帶她去頂樓露臺,指著遠處的寫字樓說:
“等你畢業,說不定我們能合作個廣告項目,用AI生成動態海報。”
開學前一周,兄妹倆一起整理行李。林思瑤翻出高中時的錯題本,夾在里面的紙條飄落——是陳明寫的鼓勵話語,邊角已經泛黃。
“留著吧,”陳明伸手接住紙條,“以后遇到難題,就當我在你耳邊嘮叨。”
九月的校園,銀杏葉開始染上金邊。林思瑤抱著教材走在林蔭道上,手機突然震動,是陳明發來的消息:教學樓轉角咖啡廳,給你準備了開學禮物。推開店門的瞬間,熟悉的焦糖瑪奇朵香氣撲面而來,白枯葉正在吧臺后調試咖啡機,而陳明面前的桌子上,擺著個會發光的櫻花八音盒改良版——這次的花瓣里,藏著她錄取通知書的微縮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