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通知我說打撈到我媽媽的尸體。

可我媽媽正在廚房給我做飯！

1

「同志你好，請問是陳愛萍的家屬嗎？」

我抬頭看了眼正在廚房忙碌的媽媽，回答道。

「你好，什么事情？」

「是這樣的，近日我們打撈到一具女尸，經過DNA比對，為陳愛萍女士，請家……」

「傻逼啊你，你媽才死了呢！你們全家都死了！」

我對著電話一通亂罵，還沒等我罵夠，手機就自動關機了。

「囡囡，怎么了？」媽媽關切的聲音從廚房里傳了出來。

「沒什么，一個詐騙電話，說撈到你的尸體，讓我去認領，真他媽晦氣。」

哐當……

廚房里傳來碗碎了的聲音，我趕忙跑過去，卻見媽媽一臉慘白，驚慌失措地撿著碎片，神情有些不自然。

「媽，你沒事吧？」

我搭在媽媽的手背上，入手一片冰涼。

媽媽搖搖頭，也不管地上的碎片，起身就往玄關快速的走去。

「囡囡，媽媽這兩天有點事，你一個人在家乖乖的！」

媽媽邊說邊開門，語氣急促，好像很慌張的樣子，聲音里還帶著一絲顫音。

「媽，天都黑了，你去哪？」

沒有回答，隨著門關上的一聲悶響，家里恢復了安靜，詭異的，沒有一絲聲響。

叮鈴……

手機剛剛充上電開機，就有電話接了進來。

來電顯示為：110

「同志你好，我是C市公安刑偵科，警號123456，現撈捕到一名女尸，經檢測比對，為陳愛萍女士，希望家屬能積極配合調查。」

警察叔叔的語氣非常嚴肅，很奇怪，明明是夏季，我卻早已是一身的冷汗。

「好。」

2

詢問室，警察叔叔在確認我的身份后，遞給我了一些資料。

死者姓名：陳愛萍。

推測死亡年齡：45-47歲。

推測死亡時間：距今7-9年。

推測死亡原因：頭部受到外力重擊后溺水而亡。

照片中，白骨雙手雙腳被鐵鏈禁錮，而鐵鏈的另一頭掛著石錠子。

白骨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已經看不出形制，但從僅存布料的特寫可以看出，是碎花的布料，媽媽以前確實愛穿碎花的衣衫。

「根據以上判斷，這是一起謀殺案件。」

「我們比較奇怪的是，你母親這么些年沒有音訊，為什么你們家里人都沒報警？」

王警官目光沉沉的盯著我，不放過我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他這是把我當成嫌疑人在看了？

可這個事情在我看來也很荒謬。

「警官，有沒有可能這個女尸不是我媽媽呢？事實上，剛剛我跟我媽還在一塊。」

聽了我的描述，王警官并沒有很驚訝，反而是很平靜的接受了，并讓我聯系一下媽媽，現場請她過來。

可這卻把我難到了，自從多年前媽媽的手機遺失后，她就沒再使用過手機。我也曾勸過她，但她總拿年紀大了來推辭，久而久之，手機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沒事，陸女士，我們可以去你家看一下嗎？順便等一下你媽媽。」

雖然整件事透露著荒謬，但配合警察叔叔辦案是每個守法公民應該履行的義務，我當然不能拒絕。

解開指紋鎖后，警察叔叔們依次進入每個房間檢查，反倒是我，像個客人一樣乖乖的坐在沙發上。

「這個指紋鎖有鑰匙嗎？」張警官問。

「沒有。這個只能識別指紋，連著手機app，很安全。」

對了！媽媽的指紋跟開門記錄可以證明我媽媽還在世呀！

我趕緊拿出手機，可打開app后我傻眼了。

指紋列表中，居然只有一枚指紋登記，備注是我的名字。

那，媽媽平時是怎么開門的呢？

第一次，我對我家智能鎖的安全性產生了疑問。

我還在發呆的時候，警察叔叔已經把房子大概的檢查過一遍了，王警官拿著手里的結果意味不明的看著我。

「陸女士，雖然指紋比對還要等隊里把結果發過來，但初步來看，您目前似乎是獨居的狀態。」

「獨居？怎么會是獨居呢！你們到底檢查清楚了沒有！」

我給這群警察氣笑了。獨居？難道這么些年我是跟鬼住在一起嘛！

我沖到媽媽的房間，想讓這群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人好好看清楚！

可拉開衣柜，推開櫥門，打開抽屜……

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

甚至桌子表面飄著一層浮灰，床上還蒙著一塊防灰的罩子……

所以這些年，我都是跟媽媽的鬼魂住在一起？

這突如其來的認知叫我后背一陣陣的發涼。

「陸女士？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不知道該怎么跟警察叔叔解釋，這些年跟媽媽的相處到底是真實還是我自己的臆想？此時此刻，我的大腦也是一片混亂。

「張警官，我想跟那具女尸做一個親子鑒定。」

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難看。張警官看了我一眼，點點頭，轉頭囑咐身邊的女警今天就跟在我身邊，明天早上帶我去看精神科的醫生。

我只能無奈苦笑。

因為指紋比對跟親子鑒定要2個工作日，所以除了一名女警留下，其他警察都撤退了。

我心中煩亂，漫無目的的翻著app上的開鎖記錄發著呆，突然，一串數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今天19:23分，有人用我的指紋開鎖進過我家！

可那個時候，我正在警察局！會是誰呢？

是媽媽嗎？

她匆匆忙忙的離開，又悄無聲息的回來，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又是怎么會有我的指紋？

鬼使神差的，我來到廚房，這個媽媽最常呆的地方。

桌子上一片整潔，干凈的好像從來沒用過。記憶里媽媽一直有潔癖，年紀越大越厲害，這幾年更像是得了強迫癥一樣，凡事她用過的東西，都要擦了又擦洗了又洗，那一副橡膠手套跟長手上了似的。

但是今天媽媽匆忙離開的時候，廚房還沒來得及清理。

我走到垃圾桶邊，碎掉的玻璃渣早已消失不見。

所以，她回來過，回來清除了她的生活痕跡？

可是媽媽為什么要這么做？

而且，真的有可能在短短一兩個小時內，把一個人十多年的生活痕跡全部都抹除掉嗎？

雖然完全解釋不通，但我心中隱約有個猜測，今天警方收集的這些指紋里面，應該不會出現媽媽的那一份了。

3

因為涉及到刑事案件，所以親子鑒定的結果出來的很快。

我拿著鑒定結果，終于松了一口氣。

報告顯示我與這具女尸并不是母子關系。

「我就說嘛，我怎么可能會把自己媽媽搞錯。」

我把出生證明拿給警察，這是我出生時醫院開具的，可以證明我確實是我媽媽的親生女兒。

「張警官，你們要不再檢查一下吧，這里面肯定弄錯了。」

張警官只是看了一眼我的出生證明，就把它放在了一邊，轉而拿起另一張鑒定報告遞給我。

「陸女士，手寫的出生證明并不能百分百證明你就是陳愛萍女士的親生女兒。」

「但是我們從你家隨機收取的100個指紋樣當中，并沒有找到第二個人的指紋。」

「希望你能對我們警方不要隱瞞，如實告知。」

如實告知？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說好了，我敢發誓我說的句句話都屬實，可關鍵沒有人相信吶。

媽媽，你在哪里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這具尸體到底跟你是什么關系？

從警察局出來，我感覺頭昏腦脹。張警官反復的盤問，我只能努力回憶，把我能記得的都說了，但7、8年前的事情誰會記得那么清楚。

關于我媽媽，張警官并沒有完全否認她的存在，甚至他問了很多關于媽媽的習慣愛好。

其實媽媽這些年的變化很多，有些習慣放在平時，我也不會去多想，可現在回憶起來，確實有點詭異。

離開的時候，張警官再三叮囑我，如果媽媽回來了，一定要第一時間告知他們。

張警官嚴肅的神情讓我想起照片上的女尸，頭骨碎裂，四肢掛著鐵鏈，生前不知道遭受了多大的磨難。

可回想這些年跟媽媽的點滴相處，我又覺得張警官多慮了，媽媽應該不會傷害我的吧。

回到家，身心疲憊的我趴在床上幾乎秒睡。

睡夢中，那具骸骨變成了媽媽的模樣，她披散著頭發在地上扭曲爬行，一寸一寸向我靠近，在地上留下一長串水痕。

我害怕極了，但身體好像被困住了一樣，根本無法動彈。

「囡囡。」

「囡囡。」

「囡囡。」

媽媽一聲聲的呼喚尖銳而凄厲，像是在哀怨哭泣，又像是痛苦的呻吟……

「媽媽。」

看著艱難痛苦的媽媽，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我不再想著逃跑。

這是我媽媽啊，深愛我的媽媽啊！即使在夢里，我也相信她不會傷害我。

「媽媽，你到底怎么了？到底發生了什么？」

我哭著想要向媽媽爬過去，可媽媽卻被鐵鏈拖著雙手雙腳快速的往湖里沉去。

「囡囡！囡囡！」

「媽媽不知道該愛你，還是恨你！」

「囡囡！」

「媽媽愛你……」

媽媽被湖水吞之前，我終于看清了她的面容，雖然布滿了鮮血，但比現在年輕許多。

媽媽的眼里充滿了悲哀與不舍，在湍急的湖水一寸寸被吞沒。

「媽媽。」

我的心口好像破了個洞，悲痛的心情壓抑在胸口，無法呼吸，只能跪在湖邊，捶胸哭泣。

湖水愈加急湍，它吞沒了媽媽還不夠，貪婪的想要把我也卷進去。

水滴拍打在我的臉上，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熟悉的呼喚……

「囡囡！」

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卻見一個烏發女鬼正伏在我身上！

「啊……」

我尖叫著拼命往后爬，女鬼猙獰的撲過來，緊緊的箍著我的手不放。

「囡囡！是媽媽，是媽媽呀！」

我從夢魘中清醒過來，終于看清我身前這個人，她比夢里要老了許多，眼角有化不開的皺紋。窗外的淅瀝瀝的落著雨，她應該是剛從雨中回來，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我瞥了下墻上的鬧鐘，夜里12點整。

「媽媽，這幾天你到哪里去了？」

媽媽溫柔的雙眼里帶著淡淡的哀傷，她微笑的看著我沒有回答，用冰涼的手一遍一遍撫摸著我的頭發。

「囡囡，沒吃晚飯餓了嗎？媽媽熬了雞湯，起來喝一點。」

我心中咯噔一下，媽媽怎么會知道我沒吃晚飯？

難道她一直都在我的左右！

有很多疑問已經到了嘴邊，我卻沒有勇氣問出口。

回想白天張警官說的話，說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種種舉動已經表明眼前這個媽媽一定與女尸有分不開的聯系。

我強裝鎮定跟著媽媽走到餐廳，桌上已經盛了一碗雞湯涼在那里，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居然先暈濕了我的眼眶。

這雞湯我喝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變過。

我懷疑什么都不應該懷疑媽媽對我的一片赤誠之愛！

心里的愧疚作弄，我偷偷抬頭看了眼媽媽。這才注意到她身上還是濕漉漉的。

「媽媽，你也趁熱喝一碗吧，喝完去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

這些年我忙完了學業忙工作，這樣的關心少之又少，媽媽突然有些受寵若驚，她雖然嘴上推卻著不用，但并沒有過多拒絕，半推半就去了浴室。

我站在浴室門口，聽著里面「嘩嘩」的水聲，在確定媽媽暫時應該不會出來后，趕緊翻找她換下來的衣物。

我必須要搞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從媽媽的衣物以及梳子上找到幾根發絲，用紙巾小心地包裹著，準備明天送去給張警官。

在我起身的時候，余光瞥到身后，突然，一雙腳出現在我視線里。

浴室里水聲依舊，這雙腳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來的，又在我身后站了多久。

我額頭沁滿了汗水，慢慢的站了起來，透過鏡子看清楚了站在我身后的媽媽。

她依舊是渾身濕透，面容白的像是一張紙，毫無血色，可她眼中再沒有溫柔慈愛的目光，而是面無表情的盯著我的背影。

這一刻，鏡子里面的人讓我覺得好陌生。

她真的是我的媽媽嗎？

我顫抖著說不出話，手腳好像被定住了一般。

她的目光漸漸轉移，從我背后移到鏡子里，與我目光相對。

「囡囡，你不乖。」

媽媽的聲音毫無感情，像是催命的女鬼，咧開嘴僵硬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