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膩兒回到太武山，好不容易擺脫了老丁的糾纏，利落了洗了澡，便跑去上煉丹課了。背地里各種怪異眼神各種議論各種羨慕嫉妒自不必說，面上大家卻都小心翼翼起來，甚至教煉丹基礎課的邱師傅也收起平日里對新進弟子的冷面孔，掛起一張和煦的笑容來。

煉丹基礎課十分枯燥，偌大的房間里擺滿了煉丹基礎的書籍、玉簡，新進弟子自行翻閱，有問題便可請教坐堂邱師傅，沒問題邱師傅便如擺設一般，雖不辛苦，卻很枯燥。邱師傅平日里也就對唐一峰青眼有加，對其他人都是一副冰塊模樣，對凡事都心不在焉的楚膩兒更是沒有半分好感。煉丹這種事情，講究謹慎細心，不管是材料還是火候都不能出半分差錯，楚膩兒這種渾不在意的馬大哈性格著實不討邱師傅喜歡。

楚膩兒明白，他的熱情完全是看在十鳳這個遠古上神的面子上，而且聽說十鳳的美酒也是煉制某些特種丹藥難得的材料。明白歸明白，卻有些鄙夷，勢利眼就是說的這種人吧！

“自己好像比以前聰明了！”

楚膩兒自言自語，以前做楚中天的時候，二十幾年也沒發現誰是個勢利眼，想必不是那時的人單純，而是自己太笨吧！

楚膩兒握著兩顆引氣丹坐立難安，恨不得立刻給張家齊一枚，讓他高興高興，可又覺得好東西應該在關鍵的時候拿出來，如果他不能順利突破煉氣期，那自己的幫助不就……

“張家齊！送給你！”

無論之前做了多少思考，在見到人的那一刻，心里便只剩下一個想法：讓他高興高興！

張家齊看了看那綠色的瓶子，眼光閃爍，臉色淡淡的。

“是上神給你的吧？上神的東西想必都是上品了！無功不受祿，這么好的東西，還是你自己留著用吧！”

楚膩兒展顏一笑，“我有兩顆，正好，你一顆我一顆！這是引氣丹，可以幫我們突破煉氣期，只要突破煉氣期就可以找師傅了！”

張家齊猶豫半晌，終于伸手接了過去，又從懷里掏出一個白瓷瓶遞給楚膩兒。

“不好白要你東西，不過既然是你多余的，我就不客氣了！我這里有一顆培元丹，是療傷的圣品，雖然品色不如你的引氣丹，可功效卻也很有用呢！”

楚膩兒聽他說話別扭的很，心里忽然就暗淡下來，剛剛的欣喜立刻便淡了三分，伸手接了他的東西便再無他話。

張家齊偷偷瞥了楚膩兒兩眼，眼神復雜。

且說十鳳送下楚膩兒，便直奔赤水湖而去，一進地牢倒嚇了一跳。

赤水湖底的地牢里再不見往日的整齊，所有的書架都橫七豎八的躺著，各類書籍、玉簡破的破碎的碎燒焦的燒焦幾乎沒有完整的，就連夜三生往日讀書的桌子也被什么灼燒的烏黑烏黑。

夜三生一臉頹唐的窩在地牢的角落里，臉色蒼白。

十鳳忽然就笑了，本性難移。上一次露出這副德行是什么時候？

哦，對了，那次是小貓剛剛失蹤的時候，他怒火沖天和銀帝大打出手，而后一把冥火把判官府燒了大半，若不是那些生死簿都有地宮閻王設的結界保護，只怕不知道要荼毒多少生靈……

“你這是做什么？難道你還吃我的醋不成？”

夜三生慢慢抬起頭，沙啞的說道：“你去跟我爹說，放我出去！我爹誰的話都不會聽，可一定聽你的！要是這三界里沒了你的酒，只怕他都不想活了！”頓了頓，又孩子氣補充道：“大不了，你拿一壇鳳簫吟跟他換，反正，那個酒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十鳳笑的更暢快了些，竟然哈哈大笑出聲。

“夜終于長大了！知道吃醋了！不過若是銀帝……不，這三界的神仙聽到你這話，每人吐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我那片鳳尾草百年開花、千年結果，然后再用千年才能釀成兩壇鳳簫吟！你好大的口氣，只一句話，便要我送一壇給你爹？就是太上老君拿仙丹來換，我也不換！”

夜三生胸口一堵，便有股無名火騰的竄起來，理智用強行壓了下去。

昨夜，夜三生一直像看視頻似的盯著小貓在太武山的一舉一動，看她呆瓜似的左顧右盼，看她憨子似的香噴噴的吃太武山那不入流的吃食，看她驚艷的又羨慕嫉妒恨的看那十幾個白衣少女……

夜三生忍不住想笑，為什么小貓的一舉一動都這么好笑，實在是可愛到了極點！忽然就生出了想離開這座地牢的念頭，忽然就生出了一把抱住她，左右臉上各親幾口，然后蹂躪她那微嘟的腮幫子……

十鳳的忽然出現，讓夜三生隱隱的有些不安，等到眼睜睜的看著他摟著小貓離開，夜三生簡直要抓狂了！

什么時候開始，這感情竟然變得這么癡狂？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偏偏，十鳳這家伙是遠古上神，本事大的很，輕輕一彈手指，夜三生這邊便烏黑一片，再不能捕捉到任何有關小貓的畫面，最后的鏡頭便是十鳳一雙大手摟住了小貓的纖腰，仿佛，十鳳還微微撇頭，對著自己狡黠一笑！

夜三生心里忽然像是住了千軍萬馬，此刻全然不受控制，夾帶著憤怒、嫉妒四處逃竄，體內血液也跟著沸騰起來。

夜三生捏了個離火訣便對著牢門進攻起來，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出去，我要去竹林把楚膩兒抓回來！

無奈自己老爹法力實在高強，耗干凈了體力所有的功力，也只是破壞了幾個書架、幾本破書和一張書桌而已……

十鳳！

昨夜夜三生叫十鳳的名字三千八百六十三聲！夜三生忽然想起，那夜也是在這赤水湖底，銀帝喝醉叫了白堇的名字多少聲，銀帝一定不是因為喜歡才念她名字，也許白堇只是欠銀帝錢，或者也像十鳳似的惹怒了銀帝而已……

憤怒！

夜三生憤怒到無以復加，只好對著地牢的墻面和牢門撒氣，地牢在地宮閻王的結界保護下絲毫未損，可赤水湖湖底水晶宮卻遭了殃，整個宮殿都震了個粉碎，再無完卵……

夜三生折騰了一夜，直到早晨看到小貓興沖沖的爬上青云梯尋張家齊才消停下來。

小貓討好的遞給張家齊一枚引氣丹，這是十鳳的藏品，是別人拿了換他的酒的，總共不過五枚，竟然一下就給了小貓兩枚！這可是特級丹藥，就算是太上老君花個百年的時間也未必再能練出一枚！

十鳳為何對小貓這么大方？明明有貓膩兒！

小貓倒好，直接拱手送給了張家齊！

不知道為什么，看小貓如此的討好張家齊，夜三生反而沒有生什么氣，更沒有羨慕嫉妒恨，一個品格低下、地位渺小的凡人如何能威脅到地宮之子夜三生？

十鳳！

只有十鳳！自己拿什么和這個長相俊美、法力深不可測的遠古上神PK？上次銀帝說這十鳳對小貓一反常態的好，自己還不信，如今可信了？

心底有個理智的聲音說：自小看自己長大的十鳳能對小貓做什么？

自己要相信十鳳！十鳳是比自己親爹更親的存在！

十鳳捕捉著他臉上的表情，雖然他極力隱忍，可十鳳仍抓到些許的破綻。這家伙在吃自己的醋，而且，火氣很大！十鳳心底冷笑，該還的總是要還的……

“十鳳，你昨夜帶小貓去哪了？”

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還能去哪？不過是去我的竹林，喝了兩杯水酒而已！怎么，你以為我能對她做什么？”

夜三生臉色微微緩了緩，哼哼唧唧的道：“我不怕你做什么，我怕她對你想入非非……”

十鳳揚了揚眉，“如果她愛上了我，你會怎么樣？”

夜三生臉色驟黑，抬起眼皮，死死的盯著他。

“殺了你！再封印了她對你的記憶！她只能是我的！”

十鳳哈哈大笑，笑聲響亮而綿長，只是多少含了些許悲愴的意味。

隨著笑聲，十鳳的銀白衣飾無風自動，頭頂挽發的古玉也慢慢變的透明起來，遠古上神的神威慢慢開始散發，赤水湖方圓百里，但凡有生命的有靈力的動植物都“噗通”的匍匐在地，五體投地的跪拜……

“你？殺我？估計等你有本事殺我，我和她的孩子都做爺爺了！”

夜三生騰的從地上坐了起來，輕輕巧巧的便避過四處散發的神威，逼到十鳳跟前，渾身散發出陰冷的氣息，并沒有因為十鳳釋放遠古上神的神威而膽怯三分。

“十鳳！你我雖為友人，如果你真的愛上我的女人，我定不放過你！要么，你今日便將我斬殺在這赤水湖地，我保證我爹不尋你和她的麻煩，要么，你便離她遠一點，我終究會殺了你!”

十鳳冷哼一聲。

“從小你就是個酒鬼，成日混在我跟前要酒喝，沒想到，你的個性竟然一點……竟然長成這幅德行！她不是一件東西，她活生生的在那里，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喜好，憑什么你要在這里對她的選擇指指點點？你只是站在她面前的一個選擇而已，她不選你，只能說明你不夠好！”

夜三生動作一滯。

“憑什么她便一定是你的？只是因為你喜歡她的時間早了一點，她便一定要愛你？她不愛你，你便用強，得到一具驅殼有什么意義？”

夜三生一震，軀殼？一抹熟悉的痛感從心底蔓延上來，刺穿了五臟六腑，撕裂了皮膚血肉……

心底一個絕望的聲音顫抖著：“你得到的只是我的軀殼，如今，你便連這軀殼也不能得到分毫！”

誅仙臺……

恍然又有一個聲音不斷的說著：誅仙臺……

想要仔細去聽一聽，卻又什么都沒有，只是十鳳念經似的叨叨。

十鳳繼續淡淡的道：

“若她愛你，便是如來玉帝真武大帝一起來阻止，我舍命也保你二人周全！若她愛我……你便是將我千刀萬剮，我也會和她在一起！”

“若她愛上別人，我便舍命也會成全了她，你不能、你爹也不能，誰都不能阻止我！就算天上的神仙都來反對，我也不怕分毫……只要她開心！”

“你要記著，有我在這里，她便只會選擇她中意的，任何人、任何神、任何魔！都不能強迫她做任何事！她只會開心！”

夜三生卻再沒聽到半分，是誰從誅仙臺上跳了下去？自己伸手去抓，卻只是抓住了一縷斷了的青絲……

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