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全冷冷道：“我們吃什么不關你們的事。你來干什么？”
他心里不舒服得很。
想想，他們為了節約，土豆、紅苕、玉米什么沒吃過？而夫人那邊常常滿屋肉香，饞得他們咬嘴皮。如今，別人送點好吃的來，聞到香味就來討食。
“劉全。你不知道。春節過后，夫人這里幾乎快揭不開鍋。我們這幾天連吃的粗糧都少了。”王嬤嬤低著頭，紅著臉說。
她是個寡婦，又沒有孩子，很年輕就出來當下人。老家早回不去了。如今快滿六十，跟著夫人吃受氣飯，她也迫不得已。
大家看著王嬤嬤都不出聲。
和珅兄弟倆，一直靠借錢為生。和珅雖不憎恨她，可自己也是身長袖短。
“大少爺，求你發發善心吧。”王嬤嬤突然跪下，哭了起來。“我這把年紀什么時候死都無所謂。可你繼母，她還算年輕。要是活活餓死了，也是丟你們家的臉面。”
和珅看一眼劉全，小聲道：“收的田租，你沒分給繼母嗎？”
“給了！可是那幾畝地，收成一直又不好，才收幾兩銀子。我可是一邊一半，不信你問文保表爺。收租時，還是他陪我去的。”劉全冤枉地說。
“你們去那邊屋里看看吧。屋里都空蕩蕩的了。你繼母她娘家也不管她，現在她又生病，那點錢早請了大夫了。”王嬤嬤哭道。“求你看在，你小時我也帶過你的份上，平日你們吃什么，就分一口給你繼母吧。”
和珅跌坐在椅子上，臉色慘白，渾身發冷。想不到繼母她淪落到這種境況。心里雖然恨過她，但也不想她這樣死。畢竟是父親明媒正娶回的續弦。
如月怕他繼母耍花招，吩咐道：“馮明，你跟劉全去看看和珅繼母。”
“你們若不信，我領你們去看。”王嬤嬤抹著眼淚從地上起來，帶頭向夫人那邊走去。
“你們去看看吧。”和珅小聲地說。
劉全滿臉不悅。
馮明拉著他，跟著王嬤嬤出去。
不多會，馮明和劉全回到書房。
馮明瞪大雙眼，小聲地說：“真想不到。分家不過一年。和珅繼母就變成這樣了。”
如月看著他，怎么樣，接著說呀。
他繼續道：“衣衫不整，滿臉發黃，臥在長椅里，見了我們也不說話。全不象原來擦脂抹粉，打扮得花俏精神。”
劉全哼道：“前陣還吃香的喝辣的。這么快就敗光了？我不信。”
“求求大少爺發發善心，賞夫人一口飯吃吧。”
王嬤嬤又跟了進來，靠在門邊說。
“她平日給你什么好處了？你怎么這么向著她？”劉全不快地說。
“她平日對我也刻薄。可我見她這樣，也挺可憐。我這一輩子無親無靠，眼見她以后跟我一樣，我這心里不好受。”王嬤嬤含淚說。
“劉全，以后作飯時，就多作兩人的吧。”和珅搭著頭說。
劉全跳起來叫道：“少爺，就我們這點錢，哪里敢多兩張嘴？王嬤嬤不挑吃，我們有什么她跟著吃什么，也就算了。可那個人，卻供不起呀。她一會要美容餐，一會要補氣血。我們經不起折騰呀。原先分家，不是說好了的嗎？”
“誰說了，我要你們養？”
伍克蘭扶著墻慢慢走了過來。剛才馮明他們去看了她，她怕他們在背后嘲笑她，就走了過來。正聽到劉全在罵她。氣得打抖。
劉全啐一口，說道：“那你叫王嬤嬤來干什么？”
伍克蘭揚起手打王嬤嬤，聲音虛弱地罵道：“我叫你來丟人現眼。我什么時候叫你來討飯了？”
“好了！都別吵了！”
和珅從椅子上站起來，大喝一聲。
伍克蘭被他一吼嚇得手停在半空中，呆呆地看著這個快長大成人的孩子。
和珅聲音酸澀地說道：“繼母你回房去睡著吧。以后，我們有吃的，就給你們一人端一碗。”
王嬤嬤聽和珅發了話，忙扶著伍克蘭往外面走。嘴上感激地說：“大少爺。我知道你心好。老爺和大夫人一定會在九泉下保佑你們兄弟倆。”
伍克蘭別過頭，還想說話。她一向心氣重，受不了劉全剛才說那些。
馮明上前輕輕推著她們，小聲地說：“大少爺說了。你們就快回去吧。省得他等會不快，又改了口。”
“夫人你在生病。快回去躺著。”王嬤嬤嘴上勸著伍克蘭，后上扶著她，快步往自己那邊走。
“哥哥……”
和琳不知說什么好。伍克蘭在他幼小的年紀里從沒有好印象，更沒有情感，只有對他無盡的折磨和刁難。
“以后。就這樣吧。有吃的就給他們分點去。沒吃的，就都餓吧。”和珅紅著雙眼說。“他是我爹娶過來的女人。我不能看著她死在我面前，讓爹在九泉下心寒。”
“你不記恨他了？”劉全小心地問。他心里還是接受不了，又多兩張嘴的事。
和珅搖搖頭：“再有多恨。看在爹的面子上，也不能一直記著。還有王嬤嬤一生孤苦無靠也很可憐。以后，我們就再節約點吧。”
他瞟了一眼如月，臉上紅得發燒。家里的窮樣，老讓如月看見，他恨不得鉆地縫。
如月過來拉著他的手，小聲地說：“沒什么。就算再窮，我們吃粗糧也能熬過去。等會，你們把這雞湯給他們分點過去吧。你繼母那身體，看著真夠凄荒。”
和珅咬著嘴，低著頭，心里很不好受地點點頭。
翠花在旁邊抹著淚兒，嗚嗚地哭道：“只有小姐少爺這樣好的人，才能體貼我們窮人的苦處。”
見景生情，她的家里，又何嘗不是如此貧窮。她身上這身衣服，是娘賣了最后一個生蛋雞給她置的一身行頭。
“莫哭了。”馮明小聲命令她。怕她這一哭把這里弄得更糟。
翠花咬著嘴唇，抹著淚兒，點點頭，抽咽著，幾下收了哭勢。
“唉……”
和琳癱坐在一張椅子上，看著劉全還未端走的雞。嘆道，以后如月拿來的美食，又要被人分掉一份了。
如月看穿他的心事，笑著說：“莫難過。過幾天，我再作一鍋給你們拿來。”
“真的？”和琳坐直身子，立即眼兒發亮，精神充足起來。
“你如月姐姐說話，幾時假過？”
馮明輕輕摸摸他的腦袋，眼里酸酸地說。
他心中又何嘗沒有相似的感慨，慶幸自己早年被馮府收留，雖是下人，但有馮老爺這個大依靠，不再挨凍受餓，不用為生計發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