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蜇前一天上午，天氣晴朗，春風帶暖。

瑞景園前院的桃花林前，如月坐在太師椅上，前面放著張矮幾，上面擺著茶和零食。背后站了麻姑婆、馮明、沙濟阿兄弟倆四人。

劉嬤嬤和兩個丫頭、兩個男孩子恭敬站站在她面前。

“小姐。”劉嬤嬤向她略彎腰施禮。“這幾個孩子我帶來了，請你挑挑吧。”

如月點點頭，說：“劉嬤嬤帶著他們走了不少路程。快到旁邊去休息一下。我這里仔細看看他們。”

“劉嬤嬤，這邊跟我去里面喝點茶。”王嫂從廚房里出來，拉著她往廳里走。她倆個在府里一直比較要好。

劉嬤嬤全身出著微汗，帶著這幾個孩子走子好幾里路，腳底下的確有些受累。

“你們幾個先站成一排。”如月對那幾個孩子平和地說。

兩個丫頭、兩個男孩子連忙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排。

“從左到右，你們先作個自我介紹。”如月點點頭說。看他們還算反應迅速，動作麻利，。

左起的女孩子，著一身淡黃花布衣裙，胳膊上袴著個小包袱。臉兒長圓，長得粗眉秀眼，鼻塌唇厚。她看一眼如月，大方說道：“我叫翠花，今年十四歲，會做飯做菜，會打掃清潔。”

麻姑婆在邊上小聲對如月說道：“這個孩子好。胳膊粗壯，說話時眼神不四處看。是個干活的料。”

如月點點頭，給麻姑婆示個意。她們早商量好了，這次招的丫頭得經過考試。

“你還會做什么？喜歡做什么都說出來。”麻姑婆和顏地問翠花。

“我還喜歡繡花，只是作得不太好。我最喜歡做菜。”翠花咬一下嘴唇答道。今天來考的這份差事對自己很重要，家里父親走得早，還有兩個弟弟很小，母親幫人干雜務的收入很微薄。

麻姑婆來上前兩步，笑著對她說：“你跟我進屋里去一下。”

翠花抿著嘴，看一眼形象奇異的麻姑婆，跟著她進了屋里。

如月向第二個女孩子，問道：“你呢？”

左起第二個女孩子，著一身淡藍的衣服，團團的臉兒，皮膚略白，清秀的眼睛如鐫刻在眼框里，兩道黑亮的目光炯炯有神，嘴兒輪廓清晰動人。她抿嘴一笑，聲音有點粗厚地說道：“我叫秋菊，今年十四。我會認字，會做家務，會種花。”

她家原來富有，但從她兩歲時起就家道中落，父親娶了三房妻妾，家里兄弟姐妹多，到現在家里已經破到無法生計。她下面有三個同母的弟弟，母親只有把她送出來作事。

“能背詩書嗎？”聽說她會認字，如月笑著考她。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白，低頭思故鄉。”秋菊看如月想考她的詩文，就大方地背了一首李白的《靜夜思》。

如月知她是幾個孩子中那個落魄富人家的孩子，笑道：“在家里讀過些書吧？”

“讀過些詩書，小時也學過彈琴。后來家里窮了，就沒錢請先生了。”和菊表情平靜地說。

如月起身過來仔細看她，骨骼比翠花秀氣一些，但也長得結實。

“沙濟阿把她帶到麻姑婆那里去。”

如月轉頭對沙濟阿說。

沙濟阿把秋菊帶進大廳里，麻姑婆正在屋里考翠花做家務的能力。秋菊手里拿著張抹布用力地擦桌子。

如月回到椅子上，看一眼那兩個男孩子，向馮明使個眼神。

馮明上前對余下兩個男孩子說：“該你們了，快把自己的名字和本事都報上來。”

兩個男孩子看著年紀都差不多，彼此望一眼，表示客氣。這情景把大家都逗得微微一笑，他們倒不象來考下人，象是來交朋友似的。

“你先吧。”馮明里看得心里一軟。笑著對右邊的男孩子說。

右邊的男孩子向前大大地跨了兩步，雙手下垂站得筆直，大聲說道：“我叫二勇。今年十五，會寫名字，會打算盤，會下地，會很聽話。”

他這話稚氣中有幾分傻氣。大家聽了又是一樂。這劉嬤嬤可真會找人，會聽話都成了一種本事。

二勇的個頭顯高，四肢健壯，長得虎頭虎腦地，看著是個干活的料子。聽劉嬤嬤說過，他家在鄉下，家里早就想把他送到大戶人家干活掙錢。

如月忍著笑。不出聲。

“你呢？”馮明問另一個男孩子。

這個男孩子有一對黑黑的大眼睛，皮膚較白，臉上一直掛著笑容，毫不懼怕和擔心這次考試。他家里本來并不太窮，氣宇間比二勇多幾分儒雅，看著這應該是個讀書的孩子。可他后娘嫌他養在家里麻煩，就早早地要把他推出來。只聽他聲音好聽地說道：“我叫文生。今年十四歲半。我在家讀了六年私塾。我會掃地，會種菜，會寫字，會記帳。”

“馮明，沙濟真，帶他們也去測試一下。”如月吩咐道。

“喳。”沙濟真含著笑容，從她背后走出來，與馮明領著兩個男孩子進了后院。

如月把身子蜷縮進椅子里。伸個懶腰。

代嫂已經端走茶幾上的冷茶，從屋里又端著熱茶出來：“小姐。請喝上午茶。”

如月坐正身子，接過熱茶喝了幾口，又放回她手中的盤子。看了兩眼代嫂，笑咪咪地說：“代先生最近可好？”

代嫂低著頭說：“自從不教和珅少爺他們了。找了一家主子，出的錢比原來雖然多一點，可那家少爺脾氣太壞，不太聽話，不太好教。”

“你叫他有空來玩。”如月笑微微地對她說。

代嫂笑道：“他也很惦記大家。常說，能在如月小姐手下當差是福氣。”

“小姐，我們去看看里面考試怎么樣了吧？”沙濟阿對這事好奇得很。

“嗯。我正想去看看他們做得是不是象自己說的那樣。”

如月起身時看一眼桃花林，樹枝上已掛滿粉色花苞。和珅他們半個月有一天假，等天氣再好些，他們休假時，得好好地一起游玩一次。大家有幾年沒去幾里外的桃花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