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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1956年,就在榮格82歲的時候,我們的談話開始了。根據長期的談話,我做了一些談話記錄,《榮格自傳:回憶、夢與思考》一書就是來自這些記錄。這些談話發生在4年多的時間里,每次對話的間隔不定,或長或短。這本當時委托給我的書,以一種寶貴的方式得到了補充——榮格通過自己筆下的文字補充了它。他還授權我根據其他的一些著作補充這份筆記。作為那本書文字版的基礎材料與原始素材,部分的談話記錄最后卻由于種種原因并沒有被收錄在書中。

如今,30多年已經過去。在今天的社會環境中,讀者可以變換角度,或是用不同的眼光來閱讀當時沒能收錄的種種注釋。事后再看,榮格的口頭表達中存在著很多自發性的特征,似乎在啟發人們去理解他的個性、發展,還有他的思想世界,因此我做出決定,希望能夠讓感興趣的讀者接觸到它們。如今能夠呈現給各位的這本書,就是對當時那份談話記錄進行了摘錄與編輯取得的成果。盡管它們是碎片化的,但你卻可以通過它們進一步地觀察榮格的思想世界和個人經歷。《榮格自傳:回憶、夢與思考》一書并非閱讀本書的必要前提條件,但若對它有所了解的話,就能夠在理解本書的時候具備一些全局觀。[1]

榮格在聯想過程中講述的一些軼事,還有他個人的記憶或是關于特定主題的某些評論,似乎不適合呈現在當時的那本書中。當時還有些反思性質的解釋也被省略了,這是因為考慮到它們看起來太直觀,甚至可能太大膽、太離奇。尤其是榮格的某些思考,比如關于死后的靈生、轉世的觀念、因果報應等觀念,以及對某些宗教問題的考慮。這些思考所具有的“非科學性”與這些陳述產生的背景情景有關:它們每次都是在具體情境下自發地反映;這種情境可能涉及榮格正在研究的著作或學術論文,也可能會受到其他一些影響,比如與他人的相遇、往來的信件、書籍的出版或是書籍版本的更新,但最為重要的還是當下的內心意象與首要任務。同樣重要的是,這些對話發生在榮格生命的最后幾年;對話發生的不久前,他的夫人艾瑪·榮格去世了,他長久以來的伴侶托妮·沃爾夫(Toni Wolff)也去世了,而他自己也面臨著死亡這個話題。

在對話中,榮格根據自己的所作所為和當時的情況,讓自己的講述隨著源源不斷的想法而自由流動。與我交談時,他不會考慮同時代人可能會給出的批評,因而他沒有受到阻礙。他也不在乎自己的言論或直覺是否合理,是否還需要經過深思熟慮。他能夠經常如此自由地表達,原因也許就在于他相信我,相信我了解他的學術工作,也相信我熟悉他的書面表達。偶爾,他就像是在對著我自言自語。[2]

與此同時,隨著時間的流逝,人們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大家越來越能夠理解這樣的方式,對自發性的陳述也越來越感興趣。人們感興趣的還有創作過程中產生的內容,初步完成的階段性成果,聯想的過程等。本書關于學術主題的筆記也隨著這樣的興趣而產生了價值:它們是處于初生狀態的思想,繞著困難的問題打轉,嘗試接近意義所在。

很多內容與信仰相關。作為一名科學家,榮格總是在書信和著作中強調,人類所有陳述或想法都只是表達了靈魂中的上帝意象,而且在當時的日常表述中,他也總是會提到“上帝”。對于榮格來說很重要的一點是,在他的學術工作中,某些宗教陳述的客觀性和有效性并不能完全排除,因為這些工作涉及的東西本身就是不可知的,是神秘的,最終也是不可能確定的——它們與上帝有關,或僅僅與人的想象有關。

這些筆記當時被保留,最后一個決定性因素在于,它們私密的性質導致出版似乎為時過早。這首先關系到他的同事、他同行的伙伴托妮·沃爾夫,多年來兩人的關系都非常密切。自從《榮格自傳:回憶、夢與思考》出版以來,關于他們之間的關系有很多說法,無論真假——在書籍、媒體、電影中……所以,也許是時候和盤托出榮格自己對她的評價了——這在我們的談話中有所涉及。而榮格慣用的方式是僅僅談及心理方面的背景,而不涉及周遭所經歷的事件。所以,他所描述并解釋的其實是促使他步入這段關系的夢境,以及在托妮·沃爾夫離世之后,他所夢見過的內容。

榮格與我針對《榮格自傳:回憶、夢與思考》的工作而產生了相關的對話,雖然此后有時候會被錯誤地假設,但實際上,從來沒有過“口授的自傳材料”。

榮格沒有向我口授過書中的任何內容,哪怕是一行。他只是自由地描述,讓我寫下自己想要記錄的東西。我會不時地提出問題,又或是發表評論,很少會有第三方在場談論些什么。如果我能夠成功地觸及某個正確的觀點,那么榮格不僅會回答我的問題,還會讓他的思想帶著他走向更遠。在同一次談話中,他經常會談到不同的話題。在完成這項工作的數年、數月間,他會經常來來回回圍繞一個問題發散出許多不同的想法。此后,如果我們又回到相同的話題或是談及相關話題,榮格往往會增添些什么內容。在關于回憶的談話中,榮格的敘述是絕對具有聯想性質的,為了適應這種聯想的流動,我必須提問或給出評論,否則這樣的流動就會趨于干涸。

由于我們之間長期的合作關系,而且因為我知道他的大部分著作,了解他的思路,也對很多參考資料相當熟悉,所以在我們的談話中,他在口頭表達時會將很多知識性的內容視作理所當然的背景資料。必要時,我會謹慎地對筆記進行補充與再加工,這也是我與筆記產生的直接聯結。

每次記錄內容的時候,我都是按照自己期待的發展去記錄。如果需要逐字記錄這些自由的話語,那么需要速記,不過遺憾的是,我并沒有掌握這樣的技能。但是一旦有機會,我就在當天用通常的字跡抄錄和編輯筆記,還會將任何縈繞在我心頭的內容添加進去,并將所有的內容轉化成可讀的,盡可能努力靠近榮格直接而自由的表達。保留這些陳述的自發性特征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但我也始終明白,“說話并非書寫”,在將口語轉化為文字時,為了得到文本,我不可避免地進行過設計和改造。這也意味著為了提高文本的可讀性,我會對榮格關鍵詞式的陳述進行補充,又或是補充一些榮格未明確表述的前提條件。每小時的談話中,每種情境下,榮格的說話風格都會存在不同的表現,所以很難將它簡化為一種單一的形式。

那時我應出版商的要求,從不同時期的筆記中提取相關主題,按內容歸類,然后重新組合成一個整體。從一開始,出版商就要求文字要盡可能與榮格直接的敘述對應,類似于自傳的形式。[3]榮格本人將我稱為這整個項目的“合著者”與責任編輯,甚至一度建議這本書以我的名義出版。所以說,盡管我們有合作,但這絕不是一本自傳。

對于本書,我需要做出一些補充性的說明。不同于《榮格自傳:回憶、夢與思考》那樣被主題的連貫性所約束,這本書能夠將陳述的零碎特征呈現得更加清晰可見。所有的記錄都注明了日期,呈現出日記性的一面。在某些情況下,我也會使用簡短的介紹性評論或注釋,這樣能夠將文字置于某些情境中。這些片段并非按照時間順序排列,而是被分配進了四個更大的主題中。

我年事已高,留給我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關于這本將在未來出版的書籍,我要感謝在創作過程中鼓勵并支持我的所有人,你們陪伴著我,也相信它的價值。特別感謝倫敦的勞倫斯·凡·德·波斯特爵士(Sir Laurens van der Post),以及艾因西德倫的戴蒙出版社的出版商羅伯特·欣肖與埃琳娜·菲斯利,他們根據我的編輯信息對文本進行了補充,并計劃在未來出版本書。

安妮拉·杰斐

1991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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