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師爺雙手接過信件,一個字一個字的斟酌了半天:“韓相現在在清安縣城?”
杜文奎搖了搖頭:“倒是聽說了首輔大人代天巡狩,不在京城,不過也未曾聽說到了我昌寧的地界?師爺的意思,這封信是假的?”
吳師爺也搖了搖頭:“韓相手跡,我未曾見過,這封信的真假還不好判別,但是這個腰牌卻不像是假的,信中所提的軍糧一案,大人可曾聽說?”
“確實蹊蹺,只聽參將昨日匯報,清安縣所征繳的軍糧還未送到,我還未曾過問,內中細由尚未明了,這韓相又是聽何人上報?”說罷,杜文奎趕緊拿過卷宗展開,坐在椅子上細細的看了起來。
“卷宗你可看了?”看完卷宗,杜知府眉頭緊鎖問師爺。
“看了,確實蹊蹺,那案犯方勤,原本家境優渥,這次押送軍糧,也不過是走個流程,完全沒必要去動這個心思?!眳菐煚斦f出了自己的判斷。
“師爺說的對,這是其一,你再看這卷宗,并不是上下行文報奏的規制,也未加蓋清安縣的印簽戳記,倒像是私下向我說明案情的一封陳情之書,看來這個卷宗,柳懷古還不知情,你說此卷是柳懷古的師爺派人呈報,看來這個師爺是瞞著柳懷古為之,再往深里想,這個師爺又和韓相有什么關切之處?很值得玩味啊?!倍胖厕壑诱f出了自己的疑慮。
“大人說道很有道理,這個賈師爺,在清安縣多年,送走了好幾任縣令,未聽說和京城之人有什么交情,平日里,也未曾聽說過現在這柳縣令和他的賈師爺有什么過節和不合之處,柳大人還屢次當眾夸贊賈師爺處事周祥,而且賈師爺以往的行文奏報,確實滴水不漏,無可挑剔,今日這個卻像是賈師爺倉促而為,越級上報的?!眳菐煚斞a充道。
杜知府眉頭緊鎖:“現在這份韓相手令真假不明,所提到的軍糧案云山霧罩,依著你看,現在該如何?”
“管!還要明查嚴辦,大人,依我之見,不管這份手令是真是假,此案您都要管,一者,此案雖發清安,但也在昌寧轄內,大人作為州府主政,親自過問一下無可厚非,若是由大人親自查明,也是政績一件;二者,賈師爺既然瞞著柳縣令給大人送來案卷,也說不準這個柳縣令與此案也有干系,假如柳縣令真有牽涉,大人若是不及早介入,事情鬧大,難免跟著吃瓜落,落個不查之名;三者,若這手令是真,大人妥善處置此案,韓相今后必會對大人另眼相看,即便手令是清安縣賈師爺假擬,到時候再拿了他治罪,豈不又是功勞一件?”吳師爺分析的頭頭是道。
杜知府茅塞頓開:“備馬,即刻動身,連夜趕往清安縣,徹查軍糧案!”
次日清晨,清安縣衙大堂。
“柳縣令,我問你,前番讓你縣籌繳軍糧,現在時限已過,軍糧何在?”杜知府坐在大堂上問柳懷古,柳懷古原本在一旁陪坐,被杜知府突然一問,心里一驚,愣在當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今早,自己正率人給毒鼎真人畫像,突然聽手下人上報,知府大人已經到達清安縣境內,正在趕往縣衙,連忙火急火燎便往縣衙追趕,以為有什么緊急公務,卻沒有料到杜大人張口就問軍糧的事情。
這件事,自己并未上報,想的是這兩天先拿到方勤口供后,將一切做實后結案,到時再將整件事情的經過連同報往刑部的卷宗一并上報,這樣的話不僅方勤無法翻案,自己明察秋毫,破案神速也算是露一小臉。
不知道哪里出了紕漏,到先被知府大人知道了,這樣自己匿案不報,反而落入被動,想到這,柳懷古臉色發紅,額頭微微有些冷汗冒出。
“稟府臺大人,此案卑職正在梳理卷宗,正要報請大人,不知大人卻是從何得知?”柳懷古謹慎的回答,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府臺杜文奎的臉色。
“這柳懷古果然對案宗上報不知情?!倍盼目砸贿t疑,朝一旁站著的吳師爺遞了個眼色。
吳師爺心領神會,喝到:“大膽,縣內發生如此大案,你竟敢隱案不報,倒是責問杜大人如何知曉,難道杜大人不知,你便不報嗎?”
“卑職不敢?!绷鴳压艊樀貌弊右豢s,不敢再問。
“好了,柳知縣,你先是征糧不力,致使軍糧失蹤,雖不是你主事,但你作為一方父母,領轄之責已是難逃,而后自作主張,不將案件及時上報,我先不問你這瀆職之罪,此案現在偵辦如何?可有線索?詳細情況你且如實報來?!倍盼目曇舨淮螅瑓s不怒自威,也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老狐貍,御下手段,自有一套,先給你定個瀆職的罪名,再看你的表現定奪,將柳懷古拿捏的死死的。
果然,柳懷古聞言已是有些慌亂,腰彎的更低了,結結巴巴將事情敘述了一遍。
“哦?如此說來,此案首犯方勤已經拿?。慷曳角诘难诀邨畲鋬阂呀浿缸C,已是證據確鑿,那么方勤本人可有招供?”杜文奎問道。
柳懷古悄悄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大人,方勤雖已歸案,但此子極為狡詐,雖有楊翠兒證詞,卻抵死不認。卑職獲悉城外宋溪村有其同伙線索,正在帶人核查?!?
“抵死不認?案犯可是有什么倚仗?案犯如何暫且不論,軍糧事關重大,現在軍糧可曾起獲?”杜文奎一句話問到點子上了。
“卑職。。。因方勤拒不招供,卑職暫無查實到軍糧被匿在何處?!眲偛寥サ暮褂旨毤毜臐B出了柳懷古的額頭。
“柳懷古!軍糧下落乃是此案關鍵,你道了半天你如何勤勉,案犯如何兇蠻,本府問你,本案到犯方勤,我聽說不過是本地一區區紈绔,如何做下這殺人越貨之事?動機何在?軍糧下落不明,僅憑一丫鬟的證詞,你認定方勤便是首惡,軍糧下落卻不加緊探尋,豈不是本末倒置?諸多疑點,你不逐一排查,在我看來,你卻是個昏庸的糊涂蛋!”杜文奎帶著明顯的怒意,斥責柳懷古。
柳懷古心中一慌,連忙伏地頓首:“卑職愚鈍,卑職有罪,請府臺大人治罪。”
“治你失職之罪容后再議,現當務之急是要找出軍糧,你速著人把那方勤帶來,本官要親自問案。”杜文奎沉聲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