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泥巴靜靜地坐在雪堆上，她抱著小傻瓜的腦袋，瞧著河甸子對岸，瞧著二爹在扒拉蜂巢。

這顆樺樹很高，也很直。

一枚碩大的蜂窩，猶如一團(tuán)凝固的風(fēng)暈掛在樹梢上，遠(yuǎn)遠(yuǎn)望去，仿佛在云端。

在云端……

她挼了挼小傻瓜的腦袋，伸手呵了一下凍的通紅的小手，沒來由的感覺胃部一陣痙攣，便皺起眉頭，不過，小泥巴沒有叫出來，反而咧著缺牙巴的門牙咯咯笑了起來。

因為她看到二爹從蜂巢取出來不少蜂蜜。

他身上穿著很多衣服，蒙了口鼻，還用艾草熏了蜜蜂，所以那些蜜蜂不敢靠近他，小泥巴咧著嘴：“好咯，有蜂蜜吃咯！”

小孩子總是愛吃糖的。

她一直喜歡甜甜的東西，瞧著二爹，露出缺牙巴的嘴呵呵笑了起來，眼睛彎彎。

小泥巴瞇著眼，她想到二娘英子，左右瞅了瞅，發(fā)現(xiàn)二娘正在給自己摘野果子，這會兒有些樹上還有野山楂呢。

她瞇眼更高興了，抱著狗子腦袋，將下巴抵在狗子腦袋上頭，她看到了河溝，看到了窩棚，看到了秋意居。

她看到了一塊兒塊兒奶油似的積雪，周圍的河甸子因為太陽出來了，又有了活水，被那活水沖成了一塊兒塊兒灰色的曲岸，小山坡上的樺樹，松樹，椴樹……

高高低低，許多都掉了葉子，但更遠(yuǎn)處還是有些黃綠色的植物，南邊是大道兒，西邊兒是山丘。

前面是二爹，后面是二娘。

她瞇眼笑的更甜啦。

“小傻瓜，我好高興呀！”

小泥巴將腦袋埋在狗頭上，喜滋滋地親了一口狗頭，瞇眼笑顏如花。

只是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就一下……

她抿了抿嘴巴。

……

黃亮有些慌張地拍打著蜜蜂，好家伙，這蜂巢里不僅有椴樹蜜，還的確有蜂王漿，不過這時候的蜂蜜是黑乎乎的，這種才是純正的蜂蜜，冬天的蜂蜜，而且有一些結(jié)冰了。

蜜蜂圍繞著他這不速之客到處飛舞。

但是寒冷的天氣，讓這些蜜蜂也飛不太快，太冷了，大家都很冷。

黃亮回過頭看了看，瞧見了英子。

她臉頰凍得紅彤彤的，站在遠(yuǎn)處招手，讓黃亮小心些。

黃亮也咧嘴笑了，他看到英子臉頰有些紅。

真好呵……

山里沒有胭脂。

女孩兒的臉頰，只為心愛的人紅。

……

中午，秋意居的柴火燒的噼里啪啦。

小泥巴開開心心的吃著蜂蜜，這種蜂蜜都凍硬了，像是吃冰糖，她吃的臉頰上都是，喜滋滋的。

黃亮蹲在一邊，練習(xí)自己的彈弓。

砰！

彈弓一下一下將石子兒打出去，黃亮收回彈弓來，回過頭，他看到英子盯著自己。

“咋了？”

英子笑了笑：“心里有事兒？”

黃亮沉默地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英子深吸口氣：“你是在琢磨你媽媽的事兒？”

黃亮心頭一顫。

他略顯差異地看向英子。

英子做了個得意表情，晃動著肩膀，低聲笑道：“我咋能猜不到你的心事兒呢，但是你想啥我都支持你。”

英子端了一根小板凳，坐在黃亮身邊，圍在小火爐跟前。

兩個人自然而然的挨在了一起。

黃亮心中沒有任何芥蒂，和英子靠攏在一塊兒。

“我其實是想我爸了。”

黃亮瞧著火爐中火紅色的火焰低聲道。

“以前總覺得爸爸很嚴(yán)厲，話很少。”

“我想想，我記事開始，我媽就常常和我爹吵架，我爹也只能坐著不說話，然后面色古怪的看著我。”

“我現(xiàn)在想，我爹真?zhèn)ゴ蟆！?

黃亮咬著牙根低聲道。

英子輕輕嗯了一聲。

“別多想，誰的爸爸媽媽都是很偉大的，我記得讀夜校的時候，那個淮安的教書先生說，世間萬般苦，唯有父愛深。”

“爸媽哪有不愛自己親生孩子的呢？”

“只是有的人還沒醒悟過來，可能你媽有一天醒悟過來，會后悔的吧。”

英子道。

她猶豫地看了一眼黃亮。

黃亮釋懷地嘴角勾起淡笑：“不怕，我在等一個人？”

“等一個人？”

“嗯，等一個人……”

……

老滿頭下午還沒回來。

黃亮索性和英子一起在捏泥瓷兒。

小泥巴在火炕上呼呼的睡，火炕的泥裂了一些，黃亮和了一些泥，和英子將火炕糊了糊，索性用剩下的泥巴弄點瓷器樣形，烤出來看看。

關(guān)東的黑土地很黑。

泥巴很粘稠，這些泥以前都是沼澤地，千百年的腐質(zhì)層，所以做泥瓷兒很散，很容易燒裂開，做土磚可以，做瓷器差點意思，但是黃亮和英子還是玩的很開心。

他側(cè)頭看了看英子。

英子也側(cè)頭看了看他。

兩個人相視一笑。

“英子，還沒好好自我介紹一下呢，我叫黃亮。”

“咋地，你說我就不知道你啥名兒啊？”

英子俏皮地嘟起嘴。

黃亮咧嘴笑，和英子聊天，他感覺心情很放松。

他賊眉鼠眼地瞟了一眼，小泥巴睡的很香。

于是黃亮偷偷地靠近，吧唧一聲……

他若無其事地回過頭來。

英子霎時間身體僵硬愣住，她臉頰一下紅透了，旋即皺起眉頭，回過頭瞪著黃亮，掐了他一下。

“你，你干嘛……”

英子說話有些急促。

黃亮咧嘴笑，瞇眼壞笑道：“親你啊！”

英子眨巴眨巴眼。

她支支吾吾的，左右瞧了瞧，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一下抱住了黃亮的頭，然后啄了他一口。

……

黃亮面色酣紅，和英子兩個一左一右，揉著泥巴。

兩個人都神色古怪。

小泥巴坐起身來，奇怪地揉了揉眼睛，嘟嘴問道：“二爹，二娘，你們在干嘛？”

黃亮和英子二人心虛地對視一眼，眼光旋即又散開。

“呃，沒啥……”

小泥巴忽然笑了，鼻涕從鼻子里冒出個泡泡，笑嘻嘻地道：“我知道，你倆在玩泥巴！”

她費勁地從炕上鉆下來，也湊了過來，腦袋鉆進(jìn)兩個人中間，看向泥巴。

“嘻嘻，小泥巴玩泥巴！”

小泥巴咧嘴笑著，伸手也玩起了泥巴，她玩的很高興，依偎著黃亮和英子。

“二爹！”

“嗯？”

“二娘！”

“嗯？”

“我以后要掙很多很多錢，給你們買很多很多糧食，到時候，我們一家人不愁吃不愁穿，我們就住在山里，啥也不用操心，好不好！？”

“好。”

黃亮咧嘴笑了。

小泥巴笑嘻嘻地玩著泥巴，忽然想到了什么，皺眉道：“不行，我們還得買很多很多的糖！”

“嗯呢！”

黃亮又點頭，和英子瞧瞧對視一眼，英子眼中帶著嬌嗔。

小泥巴沒有注意。

她只是撇了撇眉毛。

只是一下。

就一下……

ps:有人說我這書虐主有毒，好，那就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