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鍋飯就是香。

幾十口子人蹲在鍋灶邊上，撅著腚端著大瓷碗吃飯，大家都沒什么廢話，埋頭苦造，飯菜說實話，沒啥味兒。

因為這年頭兒，也沒有太多油水。

家里逢年過節，有點葷油攢著，那都是不錯的家庭。

像是今天吃的，就是高粱飯，新鮮打出來的高粱，在磨坊去了殼兒抖了抖后，直接下鍋煮的。

鍋里還有大亂燉。

茄子燉土豆子，還有豇豆。

燉出來是黑乎乎的，里面有大醬，但是吃起來就是香。

“真香！”

黃亮也端著一個大瓷碗，吃的呼哧呼哧的，你別說，這種香味兒前世真的很難吃到了，這是食物本來的味道，吃慣了大魚大肉，你再吃這種，會有一種返璞歸真的香，讓你無法自拔，久久難以忘懷。

“這土豆子入口即化啊。”

黃亮扒拉了一顆小土豆在嘴里，這種土豆很像是以前在西南某地吃過的小土豆，其實這種小點子土豆才是八十年代初期的主流，因為這會兒還沒有米國種子進入。

等到美帝的土豆種子進入之后，土豆大規模改良，種植的土豆才有了那種大土豆。

而且，這種小土豆沒有肥料，也沒有太多科技與狠活兒，所以吃起來格外的香甜，土豆燉的軟爛面糊，稍微一抿就化了那種，那種香味兒，這種飽腹感覺，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出來。

英子也吃的很香，她喜滋滋地將紅布踹在兜里，臉頰還紅撲撲的，她和黃亮對視一眼，想明白了，黃亮都不在乎，她在乎啥啊。

“抓緊吃，吃完了咱們還得回去搞庇護所。”

黃亮說道。

窩棚里還有上百塊兒土磚呢，今天就可以搭建土炕了，弄得快，今天那個庇護所外形就能整出來。

他之所以這么說。

是因為陰天了。

山里天氣就是這樣，上午出門還有太陽，刮刀子風。

這會兒見天就陰天了，而且看模樣要下雪了。

老林子里的雪，一下那就是四五天，很可能下到一尺厚的雪，不抓緊時間，庇護所就落實不了。

“二爹，我還想吃！”

小泥巴拿著一個比她臉頰還大的瓷碗，吃的臉頰兩邊都是飯粒子，這小家伙刨食兒賽野豬，讓很多人都看呆了。

“你不能吃太多，瞧你肚皮都鼓起來了。”

黃亮無奈搖頭。

這小家伙。

“走吧，幫他們洗了碗筷，咱們就得出發了。”

黃亮起身拍拍屁股。

“哼！”

小泥巴嘟起嘴，不過她也沒說啥，這小妮子盯上了屯子里的狗狗，成了汪汪隊大隊長，帶著小傻瓜和村子里的狗子追來追去打鬧著玩兒。

這年頭的狗，尤其是放開養的狗，你可以信任。

因為敢咬人的，活不過當天。

所以黃亮放心地看著她和小傻瓜，在追逐狗子們，拉著英子到了馬車跟前。

“英子，我都知道了。”

他伸出手勾了勾英子的鼻翼。

“不用怕，沒事兒的。”

“你這個病，其實是一種心腦血管兒病，或者遺傳性的高血壓什么的，這是一種慢性病，我多攢錢，再過些年，你得病就有藥可以治了！”

黃亮還掏出一張紙來。

“這是趙醫生開的，要是按照他給的這個方子抓來藥，你這個病還可以緩解，所以沒那么夸張，最多咱們不要孩子。”

“你瞅瞅，有小泥巴不是挺好的嗎？”

黃亮咧嘴笑道。

英子拿過那張紙來。

上面寫的字兒，英子都認識，在好些年前，生產建設兵團搞夜校，給少數民族孩子掃盲的時候，英子可是學的很出色，那時候她的老師還是周總理老家淮安的私塾先生出生，教的非常好，寫的一手漂亮字兒。

所以，趙醫生開的方子上，那些藥物她全都認識。

“還有辛疆和藏地的藥啊……”

英子皺了皺眉。

“廣西的竹子心，這種藥到哪兒找去？”

英子嘆氣。

“急啥，現在還早，以后肯定有機會的！”

黃亮勸慰著她，英子的病癥只能說可能是有定時炸彈，但是她現在保持良好的生活作息，問題不大。

倒是小泥巴的胃病，得好好養著。

二人瞧了瞧小泥巴的背影，心里的心結，也放下了大半。

……

回屯子的路上。

有一片野栗子林。

“走，去撿點大板栗！”

黃亮拉住了馬車。

關東野生大板栗，這是個好東西，炒栗子當零嘴吃比山核桃好吃多了，這片野生的大板栗林子距離駐軍屯兒比較近，應該是以前淘金客栽的，后來竄出來了，也沒人搭理，自己長成的。

這會兒正好是野生大板栗落果的時候。

都不需要刻意去摘。

地上到處都是。

不過，好些都被蟲子吃了，爛的非常多。

這年頭兒很多科技狠活兒農藥還沒出來，如果不打藥，野生板栗都是鳥獸和蟲子的愛，山楂也一樣。

“二爹啊，板栗是甜的嗎？”

小泥巴像是個林中小獸，和小傻瓜在林子里竄來竄去，弄的渾身臟兮兮，卻非常的開心和快樂，她撿起來一個板栗，殼子被什么鳥雀給啄爛了。

她從沒吃過板栗。

“是甜的，板栗就是甜的。”

黃亮拿著蛇皮袋子裝了一些。

他本來想多裝點的，可惜了，好的大部分被駐軍屯兒的老百姓拿走了，剩下地上的不是鳥啄爛了就是被蟲吃了。

“算了，咱們回去撿點松子兒和橡子兒，給你們炒著吃，冬天有零嘴。”

黃亮擺擺手。

三人一狗，又樂樂呵呵地回了馬車。

……

從窩棚到大道兒，有二里多地。

二百多斤東西，搬過去得費點時間，黃亮早就讓老滿頭整了個雪橇車來拉，別說，方便省力。

這時候，天色就變得很快了。

外面兒淅淅瀝瀝又開始下雪粒子。

很多人對關東的雪可能有些誤解，覺得那是鵝毛大雪，實際上剛開始是雪粒子，還會刮風，吹得人骨頭疼。

幸虧，這回他們有滿滿一馬車的物資，啥都有。

“這天兒是變得真快啊。”

黃亮抬起頭看了看，感覺這個雪可能要下幾天。

“走吧，盡快把東西抬進屋，咱們吃著喝著，貓幾天，庇護所可以再緩緩！”

黃亮拍拍手，和英子，小泥巴一起拉東西，就連小傻瓜都靠過來了。

老滿頭本來在抬糧食。

瞧見英子小心翼翼地將一塊兒紅布從兜里取出來疊好，放好，免得弄臟。

他眼眸露出喜色，微微笑著點著頭，將旱煙鍋鍋叼在了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