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了，窩棚就顯得小。

火炕是前陣子老滿頭弄的，其實他本意是搞個火墻，火炕和火墻雖然歷史很悠久，但都是闖關東的老前輩才帶到老林子里來的，以前鄂倫春最原始的時候都是天當席子地當被，這些年也漸漸用這些東西了。

那會兒他們索倫人，是真的爬冰臥雪，過得和愛斯基摩人差不多。

除了火炕，屋子里還多了收音機，手電筒。

這是大胡子送的。

因為買了四百多斤糧食和物資，窩棚顯得更小，只是用駝鹿皮隔開，分成了兩張床鋪，但四個人睡還是太打擠了。

“趁著今天日頭好，我們把窩棚搞搞??？”

黃亮看了看天色，約摸還有兩個小時左右天黑，如果搞得快來得及。

“你說咋弄??？”

“咱們這個窩棚太小，我建議做個新的庇護所?！?

黃亮提議。

老滿頭原先這個窩棚在半山腰，風大，他左右看了看，覺得河溝上沿子的避風山腰還可以，雖然山腰這地方離河水太近了春天夏天蚊子能吃人，但是這會兒蚊子不是沒了嗎。

作為冬季庇護所，完全可以。

而且距離水近。

主要是，河溝那地方河沿不會被風吹，這半山腰的庇護所，到了刮白毛子雪的時候，那是真要命。

反正糧食都夠了，就不怕餓，庇護所得搞好。

畢竟，馬上要荒野生存一百多天了。

“成，我們一起幫忙。”

老滿頭點了點頭，他無奈地瞥了眼自己侄女，英子和小泥巴一左一右跟著黃亮，好像黃亮才是她叔。

女大不中留啊……

老滿頭心中想到。

他將收音機掛在腰間，這邊收音機信號常能收到老毛子那邊的節目，但是國內節目時有時無，所以他都學會了幾句天鵝湖還有哈拉少。

“這回，咱們整個半永久庇護所，至少管十年那種?！?

黃亮擼起袖子，他早就想要搞個庇護所，展示一下手藝了。

如今有糧有人，說干就干！

……

山腳下的河溝不大也不小，這會兒河水又流淌起來，而且河里的山鯽魚也多了，老滿頭說，這些不是山鯽魚，是從大河里游回來的。

很簡單，說出來可能有人不信，大河河邊封凍了。

但是山里還沒。

老林子里的天氣就是這樣古怪，而且看這日頭，似乎有再暖幾天那架勢，可誰能說得準呢，保不齊過一會兒就要下雪粒子。

“咱們這個庇護所，是半地下的，咱們的火炕呢，擱壁爐挨在一塊兒，兩邊一邊一個壁爐，然后煙囪通過火炕排到后面，這樣到了冬天可暖和?！?

黃亮蹲在河溝邊上，用泥巴堆了個小模型。

他一抬頭，發現英子和小泥巴都盯著自己，眼睛亮晶晶的，眼里似乎只有他。

“你們瞧著我干嘛？”

“二爹，你說是啥就是啥！”

小泥巴咧嘴露出缺牙巴，嘻嘻笑著攬住了英子的胳膊：“我們聽你的。”

英子也笑了笑。

黃亮很滿意地瞇起眼拍了拍手掌上的泥巴，這是他最喜歡的狀態，也是最滿意的狀態，小河流水人家，小狗小娃和她，還有一個小傻瓜。

他將臟兮兮的手在大耗子似的細狗小傻瓜腦門兒上挼了挼，站起身拍拍屁股：“好，那咱們整起！”

說干就干。

搭建一個能容納四個人的庇護所，得有四間，兩人一間臥室，然后一間是廚房，外面再箍一個廁所。

黃亮和老滿頭都有工具，拿著鋤頭鎬子就將河沿邊上挖出來一塊兒十平米長的階梯，這是用來修建火炕和壁爐的。

有了火炕和壁爐，墻壁就好弄，可以做雙層的樹枝外層，中間填土，填入樹葉，甚至……

黃亮琢磨，甚至可以用純原木，更省事，但是那樣的話得砍很多大樹，而鄂倫春人以前有風葬習俗，都掛在樹上，用的樹棺。

所以他估計不會同意……

“那干脆自己建模弄些土磚塊兒??？”

“或者是土胚房??？”

黃亮看向地上的泥，這些泥巴混合雜草，烏拉草，蘆葦葉子，松樹葉子和樺樹葉子之類的，用來糊墻很簡單的，但是這樣的話，庇護所得工期估計得一周左右。

最快，也得五天。

但是這樣的庇護所，這個冬天才能過得很舒適。

“叔，咱們先打個樣兒?！?

黃亮用刨子鋸子弄了個胡基，這東西是用來打磚塊兒的，四四方方，把黏土弄進去踩實了就成磚塊兒形狀了，然后燒一燒也行，不想燒，就不用。

“我們先做兩張床，再弄壁爐，打幾塊兒土磚來搞?！?

黃亮弄的很快，胡基其實是嘿龍江生產建設兵團剛搞的時候，在陜北待過的老兵帶過來的叫法，本地人反倒忘了叫啥，因為他們這地方其實純東北本地人，嚴格說來是鄂倫春，林場和農場的大部分是外來人。

老滿頭也是出色的木匠，手藝活兒很精湛，黃亮大致做個樣形，說一下怎么搞，他很快就弄出來了胡基模具。

胡基敲定，有半米方圓的長條狀的，也有磚塊兒狀的，這里泥巴很多，草也多，小泥巴歡快的和英子和稀泥，狗子們也在一邊嬉戲玩耍。

很快，幾百塊兒土磚被打出來。

黃亮粗略一看，得有二百多塊，這些土磚烤一下就干了，瞧瞧天色，已經要天黑，明天就能把兩張床給砌起來，然后在砌壁爐，之后再搭建外圍。

要不了多會兒。

“走，咱們吃飯去！”

他拍拍手去洗手，身后，老滿頭，小泥巴，英子都跟著，個個都很開心。

胡基做土磚，既可以玩，還能修房子，黃亮的回來讓大家都很高興，高興到大家都忘了，小泥巴先前正著涼發燒，還沒完全好利索……

小泥巴自己也忘了。

她正正高興地洗了手，揪著小傻瓜的耳朵和它逗著玩，忽然感覺肚皮痛的很難受，她捂著肚皮蹲下來，重重地皺著眉，不行，二爹剛回來，我不能讓二爹……

可惜她早被黃亮和英子看到了。

“娃娃！”

老滿頭也嚇了一跳，三個大人連忙靠過來。

“這娃又發燒了。”

老滿頭伸手在她額頭貼了貼，重重皺眉。

“前面你回來了，她起來的時候還沒啥，現在怎么……”

“有藥么？”

“有，不過這孩子有點胃病，討口時候得的，好像是胃潰瘍還是什么的，說是當時餓出來的毛病，得給她弄點養胃的?！?

黃亮皺眉，他摸了摸小泥巴的肚皮。

好些結塊兒，說不定有……

一個七歲的小孩子，討口要飯找自己親爹，那得餓成啥樣?。?？自己真該死，這時候才想到這一出。

也怪自己被抓了去，沒想到帶小泥巴去做個全身檢查，搞不好還有其他毛病。

前面小泥巴全靠一口氣兒撐著，這會兒是撐不住了。

“這周圍有沒有大夫？”

“有?！?

老滿頭點頭。

“隔得不遠有個駐軍屯兒，那地方解放前，是滿清的金礦大總管駐扎的地，有個赤腳大夫姓趙的，叫趙三道兒，是這個，祖上山東的，河北學的醫術，能看事兒?！?

英子想了想，道：“我的馬兒也該修馬蹄鐵了，不然冬天馬蹄長拐了很難受，那就明天趕著馬車去吧，順道兒給馬修蹄子。”

山里冬天要封凍幾個月，馬兒不修馬蹄，開春蹄子就廢了。

“成。”

黃亮點點頭，如今四口人吃飯，糧食又不太夠了，加上之前老滿頭儲備的，大胡子送的，也就五六百斤糧食，干脆再去駐軍屯兒買三四百斤糧，有肉的話搞點肉食。

抱著小泥巴，黃亮將胃痛的難受，臉頰皺成一團兒的小泥巴抱在懷里，這小妮子真是瘦啊，瘦的像是貓，皺著臉的她更像一只小奶貓。

“二爹……”

小泥巴叫道。

“嗯？”

“二爹！？”

“嗯呢，二爹在。”

小泥巴又叫了兩聲，小臉兒潮紅的她又發起燒了，她死死箍著黃亮的脖頸，確定眼前黃亮不是在發燒做夢后，長呼一口氣，又喜笑顏開，嘴巴裂開露出缺牙巴小嘴兒咯咯笑個不停，然后吧唧一下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二爹，看到你我肚皮都不痛啦。”

“真的！？”

“真的！”

“好，那你就一直看著二爹好不好！”

“好的，我要一直一直，一直一直看著二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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