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眾人馬上噤如寒蟬。
沒人敢說不算。
可沒人敢說算。
因為說不算就等于昨日武智沖白挨打。
說算,那今日就不能在這里斷案。
胡萬和武智沖瞬間就覺得白玲是個令人討厭的女人。
都覺得不能讓她繼續說下去,否則自己今日的計劃就要流產。
胡萬怒聲訓斥道:“這里沒有女人說話的份!你要是再胡說,我就撕爛你的嘴!”
“被人揭穿就惱羞成怒,你們無非就是設個死局給六子鉆,還說的這么冠冕堂皇。”馬鋒臉色一冷,“還要撕爛我女人的嘴!”
“胡萬,我看你是找死!”
“別以為你是黃四郎的狗我就不敢打你,你再出言不遜,我就叫你腦袋開花!”
此話一出,本來還以為他只是個普通人的百姓瞬間怔住。
可沒想到他居然會如此強硬,不但怒罵胡萬,還要叫他腦袋開花。
馬鋒掏槍對準胡萬的腦袋。
鵝城不是什么法治之地,而是一個誰槍桿子硬就給誰下跪的地方。
所以圍觀的百姓沒一個替六子說話的。
眼下見到馬鋒突然掏槍。
胡萬頓時臉色鐵青,雖然他也有槍,不過在自己開槍之前,估計要先被打死。
他正要開口。
門外突然傳來聲音:“這位姑娘說得對,講茶大堂不能成為斷案的地方,否則要縣衙有什么用?”
眾人回頭看去,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縣長和師爺,以及縣長的手下。
當他們見到六子安然無恙時,心里都松了口氣。
在來的路上,張牧之聽說六子遭遇的險境時,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個局看似簡單,但對六子來說,卻根本無解。
因為六子的經驗不足,面對黃四郎的陽謀,他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做。
所以這一路上一直都是提心吊膽。
現在見到六子還活著,他不禁心里慶幸,幸好來得及時。
“六子。”
“六爺!”
“六弟。”
“六哥!”
一大群人沖進來,紛紛喊著六子的名字。
胡萬和武智沖沒想到縣長會來得這么及時。
但不管怎么樣,現在這場戲都要演下去。
一旦搞砸了,黃老爺肯定不會給他們好看。
“拜見縣長!”
周圍的百姓嘩啦啦又跪成一片。
唯獨胡萬、武智沖和馬鋒等幾人沒跪。
見到這么多人跪下,張牧之喝道:“不準跪!”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緩緩從地上起身。
“爹!”六子將馬鋒的箭矢放到桌上,快步上前去,指著孫守義,“我明明吃的是一碗粉,他卻說我吃的是兩碗。”
做黑臉的胡萬說道:“縣長,是你說的要公平,現在孫守義說六爺吃的是兩碗粉,卻只給一碗的錢,六爺是不是欠他一個公平?”
“縣長,六爺肯定不是那種人,不過我說了不算,總得要在座的父老鄉親見證才行。”
武智沖看向六子,“六爺,現在縣長來了,你趕緊證明你到底吃的是幾碗。”
“我就吃了一碗!”六子斬釘截鐵道,“我吃一碗,憑什么給兩碗的錢?”
張牧之當然相信六子只吃一碗粉,但現在不是幾碗粉的問題,而是他說的公平問題。
要是這件事情不能解決,他估計只能灰溜溜離開鵝城。
張牧之看了還在慘叫的孫守義,問道:“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縣長,這家伙說六爺吃了兩碗,我擔心他是不是看錯了,所以就把他眼球給摘了,讓六爺吞了他眼睛,再去看個清楚。”馬鋒輕描淡寫說道。
張牧之的目光落在白玲身上,他記得昨日見到白玲時,她談吐很有教養。
今日這番話才讓他想起講茶大堂不是斷案的地方,差點就失了先機。
這個地方,不講法,只論理,而且“理”也不是什么“正理”,是非對錯,善惡黑白都是鄉紳們說了算。
鵝城,黃四郎說了算,鄉紳們也都以黃老爺馬首是瞻。
講茶大堂自然就是黃老爺的主場,有了主場優勢,再有這些“不分黑白,只認強弱”的裁判,六子怎么可能會贏?
而且這幫衣著光鮮的裁判早就心中有數,吃了幾碗的粉不重要,給了幾碗的錢更不重要。
重要的是黃四郎需要他們圍觀,需要在眾目睽睽下重挫縣長的銳氣。
白玲說道:“縣長,昨日你是在縣衙判案,而且縣衙自古以來就是辦理這些事情的地方,即便是鵝城也不例外,我可從沒見過斷案只能在這種閑聊的地方辦。”
“白姑娘說得有道理。”馬邦德點頭,“以我之見,最好還是去縣衙斷案。”
張牧之道:“我不管過去的鵝城是什么樣的,但現在既然本縣長來了,那縣衙就是斷案的地方!”
“縣長要在縣衙升堂斷案,主持公道。”馬邦德吆喝道,“有冤伸冤,有苦訴苦。”
張牧之看向身邊的兄弟們,“把所有人都送到縣衙,本縣長要升堂,既然沒了公平,我就還他們公平!”
胡萬和武智沖對視一眼,隨即跟周圍的百姓道:“既然縣長要去縣衙斷案,那我們就跟著去,看看六爺到底是吃了幾碗粉。”
黃四郎給他們的任務是找事情讓縣長斷案。
即便不是在講茶大堂,也能算是斷案。
今兒就看縣長要怎么處理。
于是讓人扶起被摘了眼球的孫守義,隨便給他包扎后,一起朝縣衙走去。
路上,馬鋒朝白玲豎起大拇指,“說得不錯。”
這番話讓張牧之能把主場拉回到縣衙里,雖然暫時不知道張牧之要怎么救下六子,但或許六子暫時就不需要破腹自證清白。
“都是和馬大哥你學的。”白玲接過話茬。
阿芝則說道:“剛才大哥你用箭插那個家伙的時候,我都快嚇死了,真以為縣長公子要吞了那個眼球。”
“無所謂吞不吞,我只是看那個賣涼粉的軟骨頭不爽而已,實在不行,我們就直接殺出講茶大堂。”馬鋒一臉淡然。
他的辦事手段依舊是穩打穩扎。
穩穩打槍。
穩穩扎刀。
很快,眾人就嘩啦啦來到縣衙。
張牧之坐下后,驚堂木一敲。
砰!
“何人狀告何人?”
胡萬踹了孫守義一腳,本來已經疼得不輕的孫守義回過神。
急忙磕頭:“青天大老爺,六爺在小人的粉店吃了兩碗粉,只給一碗的錢,求老爺主持公道。”
他現在上了黃四郎的賊船,即便被馬鋒摘了眼球,也只能繼續冤枉六子。
接著又指向馬鋒,道:“還有這位先生剜去我眼球……”
話才剛說完。
突然聽到一聲槍響。
砰!
眾人皆嚇了一跳。
順勢看去,發現開槍的不是別人,正是馬鋒。
馬鋒吹了一下自己的槍口,道:“不錯,剜他眼球的正是我。”
旁邊的胡萬冷聲道:“莫非你想要殺人滅口不成?還是想用槍欺負老實人?”
“誒,你說對了!”馬鋒槍口對準孫守義。
扳機一扣。
砰!
孫守義仰面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