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么死了？”

昊天開口道。

“是的，就像廣袤的森林里死了一只蟲子。”

劉羲答道。

“昊天，何如？”劉羲問。

“平平無奇出生，碌碌無為長大，三十歲老處男就這么因為長時間打游戲而猝死，真是太窩囊了。”昊天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

劉羲是人，昊天是貓。

劉羲站在光里，昊天站在劉羲肩膀上，透過電腦屏幕看著癱坐在椅子上，已經死去多時的中年男子吳雅。

吳雅感覺自己經歷了一場仿佛沒有時間盡頭的游蕩，身與心都經歷了天塌般的痛苦折磨，絕望的盡頭，有一只貍花貓跳進了他的懷里。

仿佛都轉星移，山河變換，過去了許多年。

仿佛又只是過了一個眨眼，一個呼吸的時間。

吳雅動了動手指，活了過來。

他看向劉羲：“談談條件？”

劉羲眉毛微微動了一下：“可以。”

以凡體俗胎能戰勝祂？劉羲選擇相信。

“你，做我老婆。”吳雅輕聲道。

“行。”

“啊？”

吳雅反應慢了一拍。

“還有要求嗎？”

“沒了。”

“我很丑，而且有一個孩子，你介意嗎？”

吳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上，臉湊近屏幕，“你別介意我很窮就行。”

“我不介意。”

劉羲久違地，臉上掛上了一絲笑容。

劉羲像萬年冰山有了融化的跡象，而吳雅則像千年暗室，突然亮起了一盞燈。

吳雅看見劉羲第一眼，其實忘記了呼吸，他企圖在自己匱乏的知識當中找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眼前的人——

她近乎神明，無法直視！

從靈魂到凡體，吳雅除了虔誠無法生出來第二種情緒。

劉羲一頭紅色蓬松短發，黑色西裝，紅色褲子，黑色老爹鞋……

最主要還有那看一眼就會覺得自己仿佛得見神明的臉。

簡言之，吳雅覺得劉羲簡直帥翻整個宇宙！

“可有疑問？”

“有，但顯然不是時候問。”

“可還有未了心愿？”

“沒有。”

“走。”

劉羲掏出一臺手機，對著吳雅掃了掃，吳雅就在原地消失不見了。

而椅子上，多了一具和吳雅別無二致的尸體，也許需要很久很久才會被人發現。

吳雅的死因不是因為長時間玩游戲猝死，而是救了一個人受傷而死。

當時吳雅把那人推了出去，自己卻被小車撞飛，那人起身匆忙離去，小車也隨之逃逸，吳雅緩了很久才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朝出租屋走去。

小車司機開那么快，也許是有什么急事，也許是載著老婆或者孩子去往醫院。

那個女孩留下來有什么用呢？要對自己的救命之恩感恩戴德嗎？

吳雅不需要這個，救人的時候下意識就上去了，根本來不及思考。

吳雅回到簡陋的出租屋，房間里很亂，味道很大，老鼠來了都會迷路。

最值錢的就是吳雅那臺存了三個月才能買下的游戲筆記本了，他習慣性打開電腦，登上自己喜歡的游戲。

吳雅掏出手機，想聯系誰，轉念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是不想，而是沒有。

吳雅的角色是個土里土氣的成女，養成度和本體一樣廢，沒有成就沒有奇遇沒有外觀。

為什么玩成女？在游戲里這屬于妖號，但是吳雅覺得成女好看，玩游戲就是為了自己開心嘛。

吳雅很累很累，癱坐在椅子上，渾身汗濕，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他輕輕靠在椅子上，頓時困意如泰山壓頂，眼睛緩緩閉上，即將沉入這罕見的，甜美的夢鄉，像久旱逢甘露，像囚徒得自由，像喜歡的女孩也喜歡自己。

愛，是一種什么感覺？

吳雅的思緒突然一緊，睡意減了幾分。

是啊，好像沒愛過，也沒被愛過，好像那偶爾在腦海里浮現的夢想清單仿佛一本全新未拆封的典藏書籍。

不重要了，吳雅無聲地扯了一下嘴角，不重要了。

吳雅的意識漸漸下沉，水面離自己越來越遠，身后是無盡的深淵，他感覺腦子正在逐漸放空，像游戲角色被刪除，一切痕跡都將被抹去。

聲音在消失，光亮在消失，記憶也在消失，一切都在消失。

吳雅開心地笑了，這種感覺四肢百骸都傳來了舒服到“哼哼”的聲音他沉淪其中。

一陣天塌般的疼痛襲來，吳雅幾乎痛到暈厥，自己仿佛被人從腰部一扯為二，內臟和鮮血還在空中飄舞飛濺。

意識如海水倒灌，激烈沖擊著他的大腦，他掙扎著睜開眼睛。

神明！

“喵！”

吳雅確定這一聲“喵”是自己發出的聲音，然后他以極快的速度接受了自己變成貓的事實。

又一陣海嘯般的疼痛撕扯吳雅的腦子，很多陌生的知識像鯉魚躍龍門紛紛鉆進了進來，一陣天旋地轉，頭暈目眩，幻象叢生。

一個陌生的世界，大地在頭頂，天空在腳下，很多空島和小型陸地隨機分布著。

一條黃河從大地直流天上，瀑布流動的聲音如戰鼓。

一道門憑空出現，劉羲抱著一只貓走了出來。

如果吳雅看到這一幕，一定能認出這道門就是手機屏幕。

劉羲手指靈動，“門”變成光效粒子消失不見。

“是你的主意吧？”劉羲將昊天抱在懷里，站在瀑布不遠的山石上。

“不是。”昊天坦然道，“他心里住著一個小男孩，我打不過他。我承認我小看他了。”

“這家伙簡直就是天生的妖孽，很適合我的傳承。”

“如果不受控制，我會親自動手。”劉羲的語氣毫起伏，沒有一絲情感。

“你是我見過最妖孽的，明明你也是凡體俗胎。”昊天打了個哈欠，“我很少夸人，你做得不錯。”

“真不是你的主意？”劉羲再次問道。

“他要出來了，我終于不用戰斗了。”

劉羲輕吐一口氣。

吳雅一陣眩暈，身體傳來柔軟的觸感，抬頭就就看見了白皙的脖頸和女媧精心雕刻的下巴。

他孟猛吸了一口氣，然后掙扎著從“神明”的懷里跳出來，然后重重摔在石頭上。

那個平平無奇的吳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冷峻、高貴、漂亮的男孩。

此時的吳雅，一頭金色頭發，扎了一條像尾巴的辮子。

個子高了不少，穿著印有祥云紋的黑色緊身衣，外套是一件塑料材質，漸變透明的個性大衣，腳上一雙略顯夸張的老爹鞋。

吳雅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轉過身，便與劉羲四目相對。

吳雅看到了宇宙星辰，看到了太陽月亮，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眼睛？

“好看嗎？”

“好看。”

“看夠了嗎？”

“沒有。”

吳雅撓了撓頭發：“對不起，請原諒我的情不自禁。”

“我……”吳雅還想說什么。

吳雅身體渾身柔軟下來，慢慢閉上眼睛，嘴唇傳來的觸感像云朵一樣柔軟，鼻子嗅到了一絲若有若無好聞的氣息。

不知過去了多久，吳雅睜開眼睛，閃著火焰的瞳子似乎猛然劇烈燃燒，火焰歡快地跳動著。

劉羲抱著吳雅，吳雅踮起腳尖，也輕輕環著劉羲的腰。

又不知過了多久，劉羲放開了吳雅，吳雅臉紅到了耳朵。

而劉羲從兜里掏出一個金色發圈輕輕套在吳雅左手上。

“你初來乍到，如果想送我什么可以等以后再送。”

“現在兩個選擇，和我一起走或者自己探索這個世界。”

“留下來。”

“手機給你，保持聯系。”

劉羲說完轉身跳下懸崖，吳雅就看到一葉輕舟載著她朝大地飄然而去。

突然，吳雅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