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啊,真開了,不能改了!”李難哈了口氣,使勁兒搓了搓手,大叫一聲,將地上的一只破碗掀了起來。
三個小碎磚塊露了出來,朝上的一面上可以看到馬克筆畫出的黑色圓點。
兩個一點,一個三點。
“小!小!哈哈哈!”李難開心的大笑著,望向了蹲在對面愁眉苦臉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蓬頭垢面,胡子上沾著石灰和土屑,身上一件土黃色夾克衫上破了好幾個洞。
“老弟兒,怎么回回都是你贏啊?”中年男人下身穿著一條破秋褲,在清晨的寒風中有些發抖。
李難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早說過了,我會特異功能!別說隔著這破碗,就是隔著鋼板我也能看清楚!快,脫了!”
中年男人不屑一顧地擺了擺手,有些不情愿的站了起來,把身上那件破夾克脫了下來,里面只有一個有些發舊的秋衣,“拿去!”
李難皺了皺眉頭,有些不忍心,但想到自己的處境,心一橫把夾克接了過來。
他脫下身上的淡藍色病號服,露出了上半身的金屬外殼,以及肩膀上的半截鎖鏈,嚇了中年男人一跳。
“老弟兒,你這是啥行頭?”
“你不用管。”
穿上了夾克,再配上之前從中年男人身上贏過來的一條破褲子,李難頓時暖和了很多,高興的手舞足蹈,跳到了旁邊一塊大石頭上。
李難見中年男人雙手抱著肩膀,皺了皺眉頭,將手中的病號服遞了過去,“這個給你,多少能擋擋風。”
中年男人有些嫌棄的看了看那身衣服,搖了搖頭,“可不敢穿這個,穿上這個連要飯都莫得混了。”
“切!”李難隨手將病號服扔到了一旁。
“老弟兒,我瞅你細皮嫩肉的,你之前是干啥的,年紀輕輕怎么就到錢江大橋這兒混了?這里可不是一般人來的地方。”中年男人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個橋洞,里面堆滿了衣衫襤褸的乞丐。
“我是一名醫生,精神分析專家。”李難一臉嚴肅的說道。
中年男人一愣,被逗笑了,接著又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老弟兒啊,活著都不容易,俺雖然是個吃百家飯的,但是至少這兒還好使。”中年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李難卻根本不在意,拉上了夾克拉鏈,將領子豎了起來,學著邁克爾杰克遜的姿勢轉了一圈,擺出了一個pose,口中發出一聲標志性的尖叫,打了個響指。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露出同情的神色。
“走了老叔,過兩天再來找你!”李難從石頭上跳了下來,從橋洞中走了出去。
一連幾天,李難一直在街上流浪。
他不能回家,作為極度危險的重度躁郁癥患者,李難早都被通緝了,甚至還上了電視。
事實上,他根本無法確定自己原先住在哪里。
在他腦子里,至少有七八個小區都好像是他曾經住過的,有些小區他都無法斷定是否真的存在。
他難以想象何夕在電視里看到自己的表情,還有同事們。
同事?還是算了,李難心里一陣厭惡。
躺在南湖公園樹林深處的石凳上,李難雙手抱著頭,盯著天上的月亮琢磨心事。
趙漢明從二樓摔下來就不動了,說不定已經死了,那自己就殺了人了。
還不錯,大仇得報!李難嘴角上揚起來。
肚子里傳來一陣咕嚕咕嚕的響聲,又是一整天沒吃東西了,李難望了望四周,沒找到垃圾桶,只得又躺了下來。
懶得走遠去找了,睡一覺就好了。
得先搞到些錢……不能總靠坑蒙拐騙,那些乞丐已經夠可憐了,要耍也應該耍那些有錢人。
腦子忽然又開始癢了,李難心里一陣擔心。
這些天來,雖然吃的很少,但他精神一直很亢奮,總是睡不著,每次腦子開始癢,各種信息就如同洪流一般在他精神世界中穿過。
有些他是可以理解的,有些根本無法理解。
自從上次生日那天逃走后,對于13號病人這件事,他不愿再去想了。
就像是心靈受到了巨大的創傷,李難將自己的心靈封閉了起來,再也不去觸碰這個問題。
“11月5日,徐立冬副市長組織召開會議,就我市醫療體系改革工作做出重要部署,提出三個確保……”
一個老人從他跟前經過,手機外放聲音開到了最大,新聞播報聲清晰的傳了過來。
徐立冬?李難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對啊,徐立冬!怎么就忘了這個人。
幾個月前,他親自主持的13號項目驗收會議,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對自己進行了表彰,這一切不可能是假的!
必須是真的!還有那100萬,老子要想辦法取出來!
“我踏馬是李難,不是13號病人!”李難猛地拍了一下石凳,嚇了那路過的老頭一跳。
如同魔盒被打開了,這個念頭出現之后,李難再也控制不住,他要證明自己是被陷害的,掉入了一個精心編制的大網中。
銀行卡,手機,身份證,全都沒有,取錢是不可能了,而且一出現在銀行柜臺估計就會被當場抓捕。
但是可以查詢!如果卡上真的有那100萬,就說明一切都是真的。
ATM不行,銀行也不行,只有通過手機銀行了,但是手機呢,必須先搞一個手機,……
用別人的手機會暴露自己,而且其他人也大概率不會相信一個乞丐,必須買一臺新手機,不然寸步難行。
怎么搞到這幾百塊錢的啟動資金?
經過一番思索之后,李難彈簧一般跳了起來,沖到街上,找到了最近的網吧。
“天緣網咖”,李難望著那霓虹燈招牌,用干凈點的衣服里子使勁兒擦了擦臉,將臉上的臟東西擦掉,又對著玻璃整理了一番頭發,自信的走了進去。
“先生,您通宵嗎?”前臺的女孩兒看到李難滿是破洞的衣服時,頓時皺起了眉頭。
“我來找個人,一會兒就走。”
“身份證,請您登記一下。”姑娘繼續刷著手機,頭都沒抬。
“不好意思,我忘帶了,我進去找個人就出來,可以嗎?”李難擺出了自己能想象到的最帥的表情,兩眼清澈的望著女孩兒,心里卻在祈禱著。
女孩兒抬起頭和他四目相對,頓時愣了一下,望著李難那充滿張力的眼神,臉上立刻泛起了紅暈,“……進去吧,二樓,二樓左手就是。”
“謝了。”李難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心,大步走上了樓梯。
女孩兒一顆心撲通亂跳,望著李難的頎長的背影,呆呆地說道:“為什么我會覺得在哪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