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這種世界末日般的場面，我應該抖個幾下，再不濟也至少該有些緊張感，”路明非對著鏡子露出個自嘲的笑，“可事到臨頭了竟然還有點期待。”

鏡子中的自己跟記憶中沒什么區別，總是那么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眉毛耷拉下來，路明非僵硬地挑了挑眉毛，才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像只大頭熊。

原本雞窩般亂糟糟的頭發，被水浸濕后也不再倔強。赤裸的上身談不上精壯，但經歷了近半年來的魔鬼訓練，至少比曾經介于骷髏架子跟白切肉之間的體態更健康。

從地下涌來的心跳聲讓他有些煩躁，好在就在他腳邊的那把武士刀模樣的武器比他更煩躁。

“懶惰”的刀鐔簡單到近乎簡陋的地步，鋒利的刀身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隱約甚至能聽見狂躁的心跳聲發出。

“如果有的選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想跟這種東西打交道。”路明非嘆了口氣，俯身握住懶惰的刀柄。

它在路明非的手中平靜下來。

出乎他意料的是，預想中被殺戮的欲望控制的情況并沒有發生，懶惰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靜得似乎根本不曾晃動過。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又隨手把懶惰扔到旁邊。

他鄭重地從包裹中摸出那件紅線鎖邊的赭色獵裝，Hugo Boss。果然再邋遢的男人只要被黃金和西裝包裹起來，都能偽裝成響當當的爺們，路明非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桿，現在他也是走在路上說不定都有少女回頭矚目的人了。

皮鞋濺了泥水，他小心翼翼地拿紙巾在鞋尖上蹭了蹭，把它擦出一些閃亮的光澤來。他撩開獵裝，很快用風露提供的武器把自己武裝起來，各種在國際上甚至已經被禁用的殺傷性槍械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帶了幾顆手榴彈——在地下這種封閉的場地中使用，自己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個未知數。

想了想，路明非又把包里的M500轉輪手槍掛在腰上，這種大口徑的手槍在近距離能當作霰彈槍使用，用來應對這種孤立無援的境地實在是恰到好處。

“不想在那間永遠不改變的小屋里過一生么？”路明非喃喃自語，“那就……走出去看看好了。”

代價是死亡還是別的什么都不重要，就算是籠中鳥也渴望著在天空中翱翔對吧？即使自己也許會死在冰冷的地下室里，至少他路明非也有過為自己拼命的時候。

不能交易。

不能交易。

腦海中不斷有泛黃的畫面閃過，路明非死死攥住懶惰，像是在洶涌的海面上抓緊唯一的船板。

“路鳴澤……”

“給我從腦海里滾出去！”

怒吼聲在心底響起，交易的惡果已經在逐漸顯現出來，幻覺正在不知不覺間侵蝕他的腦海。

好在他還沒有到認輸的時候，就算飛龍刺蛇已經兵臨城下，至少基地還沒有爆掉，剛剛生產出來的幽靈還抱著核彈！

門被粗暴的踹開，路明非從未覺得自己的心情如此暢快過，不是那種跟路鳴澤交易換來的力量帶來的快感，而是終于下定了決心做某件蓄謀已久的事情的快感！

心跳聲越來越劇烈，路明非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剛開始他還有心情區分下不同的心跳，數數有多少剛剛蘇醒的尸守正在地下室里藏著。

很快他就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鋪天蓋地的心跳聲幾乎要把整棟建筑給淹沒，它們幾乎無窮無盡！

“你們這幫該死的科學家……”路明非提著懶惰朝樓下奔跑著，“老子最恨的就是這幫研究龍族的蠢貨！”

果然和預想中沒有出錯，就算這群瘋子再怎么極端，也同樣維持著不把龍族的秘密公之于眾的底線，他們不可能冒著暴露的風險，公然在洗浴中心進行實驗。

他們把獲取的尸守樣本放到不為人知的地下室，借助外面的燈紅酒綠和喧鬧，悄無聲息地試圖挖掘龍族的遺產。

順著心跳聲的指引，路明非很快找到了地下室的暗道。滲透進來的水從縫隙中涌進地下，剛好能沒過路明非的腳踝。

隔著那扇有些老舊的鐵門，路明非已經聞到了沉重的血腥味。生銹零件運轉般的摩擦聲、刮蹭墻壁的尖銳聲清晰可聞，這扇門仿佛就是日本傳說中的羅生門，在傳說故事中羅生門是通向地獄的入口，而這扇鐵門的背后卻是龍族的遺藏。

路明非眼一閉心一橫，把所有的恐懼感都拋之腦后。反正該來的總是要來，干耗著也不是個事，就算以尸守的智商，遲早也能意識到怎么來到地面。

“芝麻開門咯！”

這是他今天第二次拿腳踹門，不曾想他路明非也能像電影里的硬漢那樣做出如此瀟灑的動作。

可惜看起來搖搖欲墜的鐵門比想象中堅固不少，路明非尷尬地停留在了飛身側踢的姿勢，猶豫著是再踹一腳還是先想辦法開鎖。

好在他的問題很快就得到了解決。

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手爪瞬間刺穿了鐵門，力量之大甚至讓整個鐵門都為之變形。銀黑色的手臂伸出接近半米，路明非驚險地后跳，爪尖在他的面前停留下來！

對于這種毫不留情的攻擊，路明非自然也不會客氣，懶惰自上而下切開尸守的手臂，以龍王為假想敵的煉金武器斬開鋼鐵般堅硬的肌腱，仿佛斬切水流般流暢！

路明非收刀入鞘，順手從懷中抽出把M1014霰彈槍。這種服役于美國軍方的槍械在近距離能夠造成毀滅性的打擊，更重要的是能夠兼顧多個方向涌來的對手，路明非在生化危機里陷陣的時候很喜歡用，而現實中也同樣適用！

僅僅是一刀的功夫，兩者間唯一的屏障已經被生生撕裂。和死侍不同，尸守并沒有那么嗜血的殺戮欲望，但是在龍王的血脈牽引下，能夠如同軍隊般摧毀眼前的阻礙。

路明非看清了它們詭異而恐怖的面孔，這些早已死去的混血種，有些完整無缺，有些則是殘損的。類似木乃伊工藝但更加強大的煉金技術，把它們的活力封存在不朽的身體里。

它們中有的殘缺了半片頭顱，有的則腹腔洞穿，太古的煉金術師們將這些遺骸當作了原料，將這些戰場中的亡魂從黃泉中拉回來，作為鎮守失落古城的奴仆。

火光噴射而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在狹小的空間里震蕩開來，剎那間的赤色照亮了路明非漠無表情的臉。

鋪天蓋地的彈道正面轟中了一名尸守的臉，雕刻了煉金花紋的彈頭旋轉著從腦后飛出，帶起飛濺的血肉和腦漿。巨大的沖力攜卷著尸守臃腫的身軀倒飛出去，保齡球般撞倒了身后的大片尸守。

但是它們前進的勢頭沒有絲毫削減，越來越多的怪物朝著孤立無援的路明非沖來。

路明非機械地瞄準尸守的腦袋，每次扣動扳機都在勢如破竹的進攻中撕開缺口。

已經有尖銳的巨爪劃破他的衣領，那名突破了重重火力的尸守停在了路明非的身前。但是它沒能如愿割開路明非的喉嚨，因為槍管已經頂住了它的眉心，而后灼熱的槍管轟鳴！

路明非從未如此酣暢淋漓地殺戮過，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在尸守的包圍中生存到最后，但這次他沒有再躲避，赭色的獵裝在血液的浸濕下越發鮮艷，他迎著尸守的潮汐大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