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曄曾經以為,自己站在某個古人的位置時,做的肯定比古人好,其實這是一廂情愿想法。
很多時候,歷史都是不斷上演著掙扎、選擇、徘徊和絕望,古人在掙扎中做出的選擇,大多都是最優解,但終究抵不過事物發展的規律。
就拿第一次交易來看,他精心安排,卻也沒有一蹴而就。
假如再倒霉一點,那么就只能再度重復這個過程,直到遇見下一個愿意交流的部落。
顏曄想清楚這一點之后,將希望放在了水連社上。
作為自己族社,互信的基礎肯定更加牢固,加上有換親的行為,這使得交易有一定的基礎。
只要努力團結所有被水連社本部驅逐的小部落,那么炎黃部就能成為另一個本部。
要做到這一點,肯定比團結其他族社的部落要容易。
顏曄強迫自己想了很多,把朋友搞的多多的,這是玩政治的第一要務。
有了這種想法之后,他對兩個月后的換親變得愈發重視起來,覺得必須在換親行動上,盡可能的展示炎黃部。
作為被放逐的部落,炎黃部同本部的關系算不上太友好。一個被放逐的部落突然富足起來,這頗有富貴還鄉的意味,相信更能抓人眼球。
他覺得有必要同水連社本部好好的談談,至少在很多方面,都有合作的基礎。
在炎黃部弱小的時候,合作大于競爭!一旦炎黃部足夠強大,那么就是競爭大于合作。
田里茂盛的稻子,給了炎黃部很足的底氣。
加上這次交換來不少粳稻,使得部落完全可以再種一季。
對于季節的掌控,眼下是模糊的,但水稻好就好在對光熱的要求,有強大的調節能力,無非是成熟時間的長短問題罷了。
而當積攢的鐵沙,足以在練一次鐵時,顏曄指揮對煉鐵已經有些經驗的族人,把鋸子這件神器弄了出來。
第一件成品鋸子開了鋸齒,由于沒有精準的校準間隙,所以鋸齒之間的寬度不一。
不過當巴萬用這把鋸子,完美的鋸開一塊木頭,且比斧頭平滑許多時,族人們還是爆發一陣驚嘆。
他們都認為鋸子是神器中的神器,蘊含了更多的神力。
巫興奮的在一塊石頭上,用帶顏色的石頭,畫下了一副粗獷的畫。
類似的畫有很多,巫是一個很有智慧的人,懂得用畫和繩結來記事。
“這畫不應該這么畫!”
“那神子認為應該怎么畫?”
“畫下來是為了記住,那么就應該簡單一些。我會一種叫字的東西,可以用很少的篇幅,就記下大量的東西!”
顏曄帶來巫來到一排木頭面前,這些木頭上,全是他無聊刻下來的日記。
“看,這些都是我記下的東西,每截木頭上都是。”
“例如這些字,是說六十天前,我帶著族人種植了水稻。這些是說巴萬又鞭打了兩個隨意拉屎的族人,還有這塊木頭,是說我們在煉鐵!”
巫瞇著眼睛,莊嚴的看著這些奇怪的符號,只覺得宛如“天書”。
顏曄笑著蹲下說:“今天,我先教你一些計量數字的符號!”
說著他就用樹枝寫下1234567890……,并且簡單的用小石子,進行了衡量。
“這是1,一塊小石頭,也可以用一寫…………”
巫思索著,很快搞清楚這些符號的對等關系,稍微了解之后,他不由一笑。
“今天你就先熟悉這些,等你記清楚之后,我再教你更深奧的!”
“謝過神子!”巫畢恭畢敬的行禮,對于他而言,這些學問真似神學。
顏曄卻打的是其他算盤,今后部落壯大,肯定要推行文字和度量衡,要維系統治,也肯定要有更多的文化人。
選來選去,巫這種脫穎而出的聰明人,就是最好的人選。
畢竟能當巫的人,一般都擁有很強的記憶力,還要對部落的習俗信仰有很深厚的常識。
接下來幾天,巫都在琢磨阿拉伯數字,已經懂得十進制的計量方式是怎么回事。
這很了不起!說明野人的學習能力,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差勁。
也說明一件很殘酷的事實,那就是幾千年的文明差異,并沒有帶來大腦上進化。
換言之,人類文明迭代的推動力,不是所謂的智慧,而是在重復經驗的累加。
明白這一點之后,顏曄對自己存在的意義,又產生了更加高一級的認識。
他是人類幾千年文明積累后的成品,腦子里帶著足以推動文明跑步進入封建時代的知識。
更別說在技術上,他腦子里還存有大量土法知識,完全可以保留住生產力自我精進的火種。
所以在原始世界,他一人便是整個文明!
…………
又是一個艷陽高照的日子,河對岸再度出現了一支隊伍,又是來交易的阿納部。
距離上次交易才過去十七天,顏曄說的沒有錯,人的欲望就像是高山滑落的滾石一般,一旦開始,就很難有停下的時刻。
阿納部這次帶著很多的東西,青壯的人數卻比上次少了二十來個。
顏曄清點之后,明白雙方的互信已經提高一些,至少對交易這種形式,阿納部不再排斥。
“這次!我們帶著貨物,親自過去談!”
“為什么?”
“面對面,拉近距離!或許再過十幾次,交易就會成為新的規矩!”
“太危險了!”巫非常擔憂。
顏曄點了點頭:“好,那就勞煩巫跑一趟!”
巫臉上沒有一絲訝異:“這樣最好,神子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顏曄老臉發紅:“這……總之,就是告訴阿納部,今后天黑天亮十五次,他們就過來交易,這是我們兩個部落的規矩!還有,他們今后在出草血祭祖靈時,抓住的女人、孩子,可以送來交易,每個女人二十支箭矢,或者五筐魚干,一罐鹽。”
巫認真記下后,讓巴萬開始準備竹筏。
“等等,巫,這次交易之后,讓他們選一個人,這個人的身份叫做使者,負責兩個部落的交流,平時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派使者前來。咱們兩個部落必須遵守一個規定,那就是善待使者,不能加害使者,無論在任何地方!”
顏曄思索片刻,拿起一根木棍,綁上一塊獸皮說:“只要用棍子舉著一塊獸皮,就代表是使者,這個叫……旄節!”
巫看了看,接過旄節渡江而去。
這一次,部落多數青壯都過去了,穿著竹甲、全副武裝。
靠岸之后,雙方還是很肅穆。
隨著巫幾句話喊出,雙方都將武器放在了地上,隨后巫便上前幾步,準備同阿納部的頭目直接面談。
果然,巫的出動,讓阿納部非常重視,他們的頭目也上前幾步。
部落大佬間的直接會談,這對于獵頭部落來說,之前只會發生在同族社的部落間。
顏曄注目望著,發現對面的領頭人很尊重巫,或者說尊重巫這個身份。
雙方交流一陣,最終的價格被報給顏曄,經過批準同意之后,這次交易正式達成。
阿納部享受到了交易的好處,這次將陳糧、陳舊的皮子都帶了過來。
顏曄照單全收,反正糧食和皮子是越多越好。
最令他驚喜的是,這次交易的物品中,出現十幾塊粗糙的麻布。
這說明阿納部也采麻織布,手藝雖然很爛,但好歹算是布匹了。
顏曄讓巫告訴阿納部,下次直接將麻稈收割帶過來。
同時,在貨物種類中,這次剔除了帶顏色的石頭這一類,取而代之的是奇怪的石頭。
望著堆的高高的貨物,剛在數學造詣上提升不少的巫,心滿意足的說:“咱們很賺!”
顏曄笑了笑:“我準備在換親的時候,就同咱們水連社的其余部落,也達成交易的規矩,這樣一來,咱們就能獲得更多的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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