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雨夜之后,成天鬧得沸沸揚揚的兇殺案也戛然而止,再也沒有出現新的受害者。
據警方調查,那些兇殺案的受害者要么本身就有案底,要么就是品行不端之人,或是在受害當天跟人起過沖突的惡棍。
因此,警方目前的偵查中也會考慮犯人是否存在動用私刑的動機。
我并不打算對此發表任何意見。警方對犯人的猜測應該算是貼切吧。
學姐留下的痕跡全都消失了,仿佛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存在過。
在那之后,我曾抱著一絲期待回到活動室,卻沒有看到學姐的身影。她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所有人的認知都被改寫了,沒有誰還記得學姐這個人。
就連那天我在繡球花園拍的學姐的照片,也從手機上悄然消失了。
如今,學姐的身影只存在于“記憶”這個極其含糊曖昧的載體。
其他的任何地方,都再也找不見學姐留下的痕跡。
甚至連我的記憶也仿佛被雨水不斷沖刷著,一點一點地變淡,流失,越發朦朧了起來。
為了提醒自己,我在紙上寫下了學姐的名字。但第二天就只剩一張白紙了。就連一筆一劃寫下來的記憶也會消失。
我曾是學姐最為親近的人。既然學姐的一切都在消失,我必然會受到影響。
即便如此,我仍在試圖反抗。
但漸漸地,我便忘記了自己到底在反抗什么。甚至不記得自己曾經反抗過。
這個世界終于恢復了它原本的樣子。
除了唯一的一個例外。
我發現我的手機上存著一張不知什么時候收到的陌生的照片。
乍一看只是低劣的惡作劇,可我依然把照片保存了下來。我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樣做,甚至對照片上的名字也沒什么印象。
但一看到那個名字,我會覺得熟悉又懷念。一念出這個名字,我的喉嚨會泛起一陣哽咽。這到底是為什么?
這個人,一定是曾經對我很重要的人。
不對。
直到現在,這個人也依然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我能繼續堅強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定都是多虧了這個人。
而且,我一定是為了那個人,才會繼續活下去的吧。
部長:“我要說的就是這些。那就麻煩你提交文藝部作品集的稿子咯。”
我:“好的。”
暑假已近在眼前,我正在和部長商量今年的文藝部作品集的各種細節。
部長:“那今天就這樣吧。”
我:“部長。”
部長轉身打算離開。望著她的背影,我不由得叫住了她。
“怎么了?”
雖然特意跟她說這種話有點難為情,但我已經出聲挽留,就只好硬著頭皮把話說完。
“……部長,今年這本作品集就是你參與的最后一本了吧。”
“是啊。”
“總覺得,有點傷感呢。”
部長吃驚得直眨眼。
氣氛變得很奇怪。我們互相對視了一會,部長突然撲哧地笑了起來。
“說什么傷感不傷感的,我本來就沒怎么來過活動室啊。”
“但也不是完全不來嘛。而且再怎么說,文藝部從春天開始就一直是我們兩個在扶持的啊。”
“有那么夸張嘛。我倒是不記得自己為這個社團投注過多少心血啦。”
“那就說明這個地方讓你很放心咯?”
“呵呵”,部長笑了笑。我也跟著輕輕地笑了笑。
部長立刻移開了視線,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猶豫過后,她便無奈地笑道。
“沒辦法啊。我總有一天會畢業嘛。明年就只剩你一個人了呢。”
“嗯,如果沒有新人加入的話。”
“……哎,怎么說呢,雖然也不指望有什么新人,但我還是會為你加油的啦。”
“你就一點也不期待嗎?”
“就是慣性思維啦。畢竟我們都很難改掉自己的習慣啊。”
部長為難地笑了笑,然后便打開了活動室的門。離開前,她又轉身看向我。
“但還是,怎么說呢……謝謝你。那就拜啦。”
說完,部長就走出了活動室。
活動室里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打開窗戶,七月的風和光線也隨之鉆了進來。
外面的世界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躍入眼中的所有色彩都是那么的鮮艷而亮麗。
從活動室的窗戶看到的景色,應該也會隨著時間和季節的推移,一點點地發生變化吧。
就在這時,一個想法在腦海中閃現。
對了。
作品集的稿子就以窗戶為題吧。小說或散文,或是其他的文體都行。
總之是關于窗戶的文字。
有些事雖然沒能停留在回憶里,卻始終留在我的心中。
曾經有一個人,為我打開了一扇窗戶。那是我一直想要打開的窗戶。
我無法想象那是怎樣的情景,又是怎樣的畫面。也許,那個人只是做了一件平平無奇的小事。
神奇的是,雖然不記得種種細節,可我的內心卻十分篤定——那件事確確實實地發生過。
所以,也就是說……
我覺得自己必須把這份記憶保存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
一定要將它銘記在心。
帶著這樣的想法,我將身子探出了窗外。
我很喜歡這樣做。喜歡透過窗戶眺望遠處的景色。
我也喜歡這個活動室,這個能讓我看到窗外風景的活動室。
雖然一開始還嫌這里太過狹小,但現在我可以挺起胸膛說——我喜歡這里。
面積雖小,卻有一扇大大的窗戶。房間里裝滿了我最重要的東西、最珍視的時光。
這個房間的存在,最讓我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