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媽媽真的從來沒把改我志愿的事放在心上。

她總是認為孩子是自己的附屬品，是她炫耀的工具。

在她的認知里，除了清華北大，市里面的S大是最好的學校。

就算忍著她的“頭疼”，也要跟親戚們炫耀她教育有多成功。

可我心里卻過不了那道坎。我是真的真的覺得自己這輩子完了。

不僅僅是因為大學，更是因為我永遠逃離不開我媽，永遠是我媽的菟絲花，永遠做不了一個獨立的人。

升學宴辦在市里最好的飯店。

這對平時節省的我媽來說，真的是大出血。

看她穿上平時不舍得穿的裙子，仿佛剛剛的爭吵，我的反抗和發瘋都沒有存在過。

“遙遙，快去穿條好看的裙子，媽媽都忍不住要告訴大家，我女兒有多優秀了。”

我實在是心里憋的緊，刺了她一句：“媽，你現在頭不疼了？”

“女兒考上好大學了，還難受什么。走吧，別讓大姨他們等急了。”

“媽，你剛剛可不是這么說的。”

“許遙遙，沒完沒了了是吧？你剛剛沒道歉，我都已經給你臺階下了，還想怎么樣？”

我不想怎么樣，我能怎么樣？

不提這個事，并不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這么多年來積攢的大大小小的事，我都快麻木了。

我像個木偶一樣被我媽打扮著。

下午我已經查了所有的辦法，更多的是說父母瞞著孩子改高考志愿的行為是違法的，是要坐牢的。

難道我真的能會把我媽送進監獄？

一切都是無用功，我的大學四年要去S大。

幸好未來的路沒有堵死，我還可以轉專業，還可以考研。

在大學里，不用天天回家，我是自由的。

想通了一些，我在媽媽辦的升學宴上也不那么壓抑了。

親戚們紛紛恭喜我媽和我，媽媽高談闊論，甚至還喝了些酒。

“姐，教育還是得學學我，遙遙這么多年的學習，我都是一點一點盯過來的，你這樣放養式教育是不行的。現在小楓的成績都差成什么樣了。”

大姨一邊敬酒一邊奉承：“是啊，教育這塊你真的沒話說。到時候讓遙遙每星期來給小楓補習一下唄，讓她姐帶帶她。”

媽媽立馬應下：“這不是應該的嘛。遙遙，到時候小楓妹妹的學習就都交給你了。上大學輕松了，也該找點事干。”

他們還在那邊相談甚歡，我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耳邊的轟鳴聲。

每星期補習，我的大學生活就這樣被我媽安排好了。

我就在她面前，當著我的面，把我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為什么總是要這樣對我，為什么從來沒有問過我愿不愿意，我媽，真的是我媽嗎？怎么會有媽媽對女兒這么狠的！

耳邊嗡嗡嗡越來越響，每個人都捧著杯夸獎我，更多地是對媽媽的贊揚。

他們笑著說著，仿佛這個世界與我無關，我只是一個提線木偶，只能站在原地被人支配。

我在原地愣了很久才緩過來，哽咽道：“媽，大學周末有很多社團活動要參加。平時也有課業要完成，不能每周回來給小楓補習。我可以把之前的學習資料都給她。”

我媽剜了我一眼批評道：“跟長輩說話不能這么大聲，我平時教你的規矩呢？”

我的話她完全沒聽進去，重點放在了說話的規矩上。

我知道，她不是聽不到，只是不愿意聽，不愿意知道我的真實想法，我只要按照她的意思來就可以了。

可我是活生生的人啊！

大姨趕緊打圓場：“哎呀，遙遙說得也對，好不容易上了大學，每周回來也不合適。現在網絡也發達了，小楓有不懂，網上問問你姐。”

我媽仿佛覺得丟了面子：“這有什么，等遙遙讀大學了，我就搬到她學校旁去住，她每天晚上回來我也好照顧她。到時候你讓小楓過來。”

我媽話音剛落，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媽！我大學要住宿舍的，你搬過去干什么？”

“你自己一個人住能照顧好自己嗎？媽過去給你做做飯洗洗衣服，你專心讀書就行。”我媽有些嗔怪地看我，仿佛自己的苦心不被理解。

我看了看在場的親戚們，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微妙，可他們沒有人為我說一句話。

“媽，我長大了，成年了。可以去食堂吃飯，可以自己洗衣服！”

“食堂？前段時間大學食堂吃出老鼠頭當鴨脖的事你不會忘記了吧？”媽媽又循循善誘道，“媽難道不知道吃食堂的方便？每天這么辛苦做飯做家務，我還不是為了你！”

我有些絕望，聲音中帶著哭腔：“那只是少數，媽，我真的想過一下集體生活。你偷改我志愿的事，我已經沒辦法了，難道我讀大學連這點自由都沒有嗎？”

“什么時候不給你自由了？媽媽一向來都是最民主的，我難道不想有自己的生活嗎？我去你學校旁邊，你還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過是給你一個健康的生活環境，難道我有錯嗎？”

我崩潰：“你沒錯，你永遠沒錯。錯的是我，行了吧？我犯了滔天大錯，我活該沒有自由！”

妹妹許楓投來同情的眼神，我知道我這樣很難看，可我真的沒有辦法，我不想一輩子逃離不開我媽。

二姨抓住跺腳的我安慰道：“遙遙這是干什么啊。你媽也不容易，你要多體諒體諒大人。”

二姨夫也應和：“現在的小孩啊，總是說要自由自由。遙遙，你爸去的早，你媽為了你都沒有再嫁，這些年怎么過來的你比我們更清楚。”

大姨：“是啊，你能考出這樣好的成績，全都是你媽的功勞。我要是有你媽一般上心，你妹妹也不至于現在這樣。”

對對對，所有的功勞都是我媽的。

考得好沒有我自己的努力，沒有我為了自己心儀的K大日日學到11點，早上5點起來的辛苦。

一切的一切都是媽媽的功勞，所有人都這么認為，所有人都在怪我。

我渾身發抖，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好了好了，你們也別怪遙遙了。”媽媽笑著照顧所有人再坐下，“小孩子總有鉆牛角尖的時候。可能還在怪我改了她志愿的事。等過段時間她想明白了就好。”

“你啊，就是太慣著她了，這才不懂場合地頂撞你。”

“這不孩子嘛。算了，我們大人不記小人過。”

“遙遙，你看你媽多想著你。做人還是懂得感恩，做兒女的不就是來報恩的嗎？”

我麻木地被拉到位置上，看著碗里媽媽夾的堆得高高的菜一點胃口都沒有，卻還要強迫自己吃下。

我逃不走了，永遠逃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