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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翼山

“什么?”聽到他這么說,我的理智突然罷了工,恐懼感一瞬間攫噬了我。我早就在論壇上見過各種都市傳說,比如一個人好端端地誤入了一個詭異的里世界,然后再也沒有人見過他……我打了個冷戰(zhàn),立即掉頭往回走去。魚符試圖拉住我,可是被我掙扎著甩脫了。現在的他對我來說已經成了危險的存在,他到底是人是鬼還是什么東西,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得趕緊回到門外面,回到車子上去,躲起來,千萬不能被他抓住……好了,快到了,前面就是……哦不……

迎接我的是一堵堅硬的墻,好似一個彪形壯漢擋在那里,絲毫沒有破綻。

我猛地轉身,發(fā)現魚符已經追了過來,他甚至連氣都不帶喘的,嚴肅又緊張地盯著我,像是準備給走投無路的獵物致命一擊。然后,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你要干什么?!”我絕望地大聲呵斥,可他并沒有松手。

“你聽我說,”他的語氣有些顫抖,似乎比我還慌張,“我不會傷害你的。……我知道,把你帶到這里……我并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以為……算了,你聽我說……”

“我在聽。”

“好的,很好。是這樣,介丘不歡迎外面的……呃……你這樣的……生人……”

“生人?”

“……尤其是他們……”

“他們?”

“因為他們覺得生人會盜走介丘的寶貝……”

“寶貝?”

“……然后賣掉,再然后更多的人會來這里盜取寶貝,到時候……”他突然停頓了一下,盯著我問,“你明白了嗎?”

我盯著他的臉好一會兒,才開口質問道:“那你們到底是什么?是人嗎?”

他似乎覺得這個問題有些不可思議,松開手說:“當然是人。你摸摸我。”說罷就拿起我的手朝他臉上摸去。

熱的。軟軟的。他是人。或者妖怪。我也不確定,妖怪也會化成人形,可是妖怪存在嗎?應該不存在,所以他應該還是人。

我的思緒在混亂中推理了一番,然后逐漸平靜下來。我告訴他,既然我是偶然進來的,對這里啥也不了解,那么現在放我出去,我既不會盜取他們的寶貝,更不會把這個地址告訴他們,因為我自己連怎么過來的都不知道。可他卻令我心寒地搖了搖頭。我開始覺得他是不是要吃了我。

“你出不去的。”他輕聲說,“從這里不行。在介丘,所有的門都是單向的。既然是因為我的失誤帶你進來了,那我一定會帶你出去。可是咱們得繞遠路。”

“你們介丘規(guī)矩可真多。”我不滿地嘟囔道,“到底有什么寶貝要搞得這么復雜?”

他笑著搖了搖頭,不置可否。不過,他隨即又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帶你離開這里,否則我們都會遭殃。”

“你是說‘他們’會……?”我刻意強調了“他們”兩個字。

“對,他們會懲罰闖進來的生人。曾經有兩個盜墓賊誤入了介丘,被他們發(fā)現了,結果……那兩個倒霉的人就被……”

“怎么?”

“總之,后來大家發(fā)現他們躺在了原本想盜那個墓的棺槨里。”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涼氣從頭上貫穿全身。

“但你不要怕,有我在呢。”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神飄忽,看得出來他自己也并不肯定,“戴上這個。”說著,他從風衣內兜里掏出一株似乎是縮小版向日葵的花,枝干是長長的赤紅色,花朵看起來已經干了,卻仍舊散發(fā)著飽滿的光澤。他把花插進了我的頭發(fā),然后看看我,似乎稍微舒心了一些,接著說:“這是鬼草,忘憂草的一種,能暫時遮蓋一點你的生人氣息,介丘的一般居民肯定察覺不出來了。如果運氣不好碰上他們的手下——”

“他們的手下?”我好奇地問,“長什么樣?”

他聳聳肩,說:“可能是任何東西,一塊石頭,一只仙鶴,一個影子,沒有人說得清,唯一辨別的方法就是靠近這些東西的時候會產生恐懼感。”

我不敢告訴他,剛才他讓我也產生了恐懼感。

“一旦碰到,你就趕緊躲開,我也會提醒你。不過戴著鬼草,被發(fā)現的概率就會低很多了。”

“那如果——運氣更不好一點,碰上了他們,怎么辦?”

“如果是這樣——”

“他們又長什么樣呢?”

“他們就更沒有人知道了。他們很神秘,從沒有人見過他們,我甚至懷疑他們的手下有沒有見過。他們用嚴酷的方法維持著這個世界的秩序,好用,但是令人不安。就像一張黑暗的網將這個世界包裹了起來。”

他隨即沉默了,似乎陷入了恐懼的深淵。我看著他微微鎖起的眉頭,嘆了一口氣。

然后,我想到了一個問題。“為什么是‘他們’?”

“嗯?”他抬頭看我。

“不是男‘他’或者女‘她’或者動物的‘它’?你們怎么知道一定是復數?”

沉吟半晌,魚符終于開口說:“你會感覺到的。好了,我們抓緊趕路吧。”

我點點頭,跟上了他的步伐。不知怎的,此時此刻相較于被所謂的“他們”發(fā)現的危機感,我卻反而有點興奮。我想看看,這個介丘到底是個什么地方,以及這里到底埋藏著什么寶貝。

走出通道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了魚符口中的“寶貝”是什么意思。我明白這里還是山中,可是空間十分廣闊,像是把山挖出了一個不規(guī)則的洞,時不時的還有細長的石柱像利劍一般破出地面或像長蛇一般倒垂下來。在這個偌大的空間里,竟然布滿了販貨的攤位,攤位的商品或是鋪在一層油布上熠熠生光,或是堆在一個骨頭做的架子上,亦或是盤踞在石柱上,翱翔在半空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攤位間流轉,不時交談著,或嬉笑或怒罵,還有長著長耳朵的孩子們追著一只只潔白的小鹿奔跑。七彩的(尤其是紫色的)燈光從石壁的四面八方射來,像古早的迪廳一樣轉動著,在這個寬闊又擁擠的空間里撩撥著躁動的情緒。有悠揚的樂聲從不知名的方向傳來,如灘涂的水流交織在一起,匯成一股和諧的奏樂,不過那旋律是我從未聽過也從未想過可以組合在一起的。

我費了好大勁兒才發(fā)現,這原來是一個商業(yè)化開發(fā)了的溶洞。只不過現在沒有開放,被這個所謂的翼山集市占據了。

“我是這樣打算的,”魚符悄悄對我說,“首先,我們悄無聲息地穿過——哎,你干嘛去?”

我立刻被周圍攤位上五花八門的商品吸引了,這些商品很奇特,可能連義烏小商品市場都未必做得出來。首先將我注意力全部吸引走的是像展覽一樣鋪陳在一塊大平臺上的彩色石頭,那個平臺四方圓角束腰,就像是胡桃木雕刻成的精致的餐桌,只不過它實際上一塊鐘乳石。桌上的石頭五彩斑斕,從指甲蓋大小的到腦袋那么大的都有,形狀各異,光彩各異。我最喜歡其中一塊中心帶一點淡藍色的透明寶石,我將它捧在手里,一股舒服的寒意從手掌中心發(fā)散開來。石頭中心的藍色在燈光的映照下仿佛在緩緩流動,那么細膩,那么溫柔,那么強有力地占據了我所有的視線。有那么一瞬間,我仿佛置身于遠古的海洋,在斑駁的水影中,我看到一些帶著銅銹的雕塑屹立在魚群間,就在我想靠近的時候,雕塑突然動了,朝我猛撲過來,一股海水的咸腥味鉆進了我的鼻孔……

“啪”地一聲,我手中的寶石被人拍落回桌上,那種感覺倏地消失了。

“幻憶石。”魚符伏在我耳畔悄聲解釋說,“每一塊寶石里都包裹著一個人的一段特殊記憶。走投無路的時候可以用這種方式換點吃的。”

“賣掉記憶?那么這段記憶自己就記不得了嗎?”

“那當然。”

我嘖嘖嘴。攤邊的老婦人察覺到我們的交頭接耳,微微抬起眼,對我們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她戴著頭巾,看上去似乎活了好幾個輪回。

另一側的洞窟里,端坐著一個長著滑稽胡須的男人,穿著異域的彩色服飾。他的面前三三兩兩樹立著半人高的石乳柱,幾乎每個石柱上都長著五顏六色的植物,細看時才發(fā)現那不是長在上面,而是漂浮在那里。

“小姑娘,小兄弟~快來看一看我的仙草!”男人熱情地招呼道,隨即他注意到了我頭上的鬼草,便說,“一看就是行家,你們要是喜歡仙草,一定能在我攤上挖到些好貨!你們看,這是荀草,美容的。”說著,他變戲法似的把一株尖上冒著血紅色果實的草遞到我面前,可還沒等我伸手去拿,他很快又收了回去,重新掏出一朵被重重疊疊的葉子包裹住的黃花,湊過來小聲說:“?花,攝人心魄的。”誰知魚符不禁嗤笑一聲,結果挨了那商販一記白眼,他的熱情也就喪失了大半,懶洋洋地將花草放回原位。

我瞄見一個形似木瓜的果實,忍不住口中生津,便拿起來問他這是什么。記仇的商販笑笑說那你問你朋友嘍。魚符只能說這是櫰瓜,吃了能力大無窮。為了不上當受騙,魚符跟商販據理力爭了半天,最后讓我挖了一小口試吃,我吃下發(fā)現果然神清氣爽。

“多少錢?”我欣喜地問,心想這一趟不能白來,隨后忽然記起身上沒有錢,手機也被我扔在了車里。

魚符扯了扯我的袖子說:“這里買東西不論錢的。”

一下子我有點心慌,問他那怎么買。他沒有回話,只是抬起右手握住了商販伸過來的手,就這么碰了一下,就達成了交易。我看得心生疑惑,可魚符卻搖搖頭,不做解釋。

“歸你了。省著點吃。”他笑著對我說。

繼續(xù)逛著,我發(fā)現集市上賣的東西幾乎都不是深加工的產品,比如奇花異草,金銀水晶,什么動物的牙,什么動物的骨,長相奇怪的鳥獸,香味奇特的藥材,嗡嗡作響的法器。一些我以為是商品的東西結果是商販,而一些我以為是商販的人結果是鐘乳石。腦袋上插著三根三色羽毛的鳥兒從頭頂倒掛下來盯著我,看得我心里發(fā)毛。有人提著燈,但我深刻懷疑那是剛摘下來的月亮。透明露骨的魚兒圍繞著我們游蕩,遠古的幽靈在不被注意的角落忽隱忽現。如果再早個四五千年,我或許會以為誤入了一個巫蠱的聚落。或許這真的是一個巫蠱的聚落。想到這里我竟然有點興奮起來,沒想到在不為人知的地方,竟然真的存在著仿佛是上古遺存的世界。我曾在半夜造訪過一個開在大橋底下的鬼市,賣的都是古玩,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當時我已經覺得很奇特了,但那個鬼市與這個翼山集市相比,還是太現代化了。

漸漸地,我們遠離了喧鬧的集市,走到了溶洞僻靜的角落。這里有一方池水,上面橫著一座小橋,橋對面是一片黑暗。魚符轉身看了一眼集市,不易察覺地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他應該很想留下來在集市里多逛逛,甚至他今天可能是特地來這里的。我忽然意識到,自己根本不了解他,他是誰,在介丘里過著怎樣的生活。不過這些跟我都沒有太大的關系,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帶我走出這個地方,我也會回到正常的世界里去。

“為什么嘆氣?”魚符突然問我。

“我?”我反問,“哦,我都沒有意識到。”

他笑了笑,帶我過了石橋,在空氣里展示了優(yōu)秀的無實物表演,然后像是突然撥到一個開關似的,猛地一推。一個空間奇跡般地出現在透明的門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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