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姜雨想要追問她為何絕口不提養孩子的事情，身側的姜寒扯了扯她，姜雨立刻住嘴。

不能這么任性，她不能讓阿姐帶著心事離開。

宮人來報，御膳房的飯菜送來了。

姜曉曉揮手：“你們陪我用飯吧！”

說著看了眼門口，顧梟呢，為何一直沒來。

“好！”三人紅著眼眶應了。

看到那紅燒肘子時，三人泣不成聲。

這是他們兒時經常念叨的一道吃食，是饑荒那幾年他們心心念念想要吃到的東西。

后來，日子好過了，每每姐弟幾個聚在一起，都會有這道菜。

現在，這是一道送別菜，是阿姐跟他們告別的菜。

亦如當初一般，姜曉曉挨個給他們夾菜：“小雨跟阿姐一樣，喜歡吃皮，咱們一人一半。這是小誠喜歡的肥瘦相間，這是小寒喜歡的純瘦肉。

咱們一家人真是剛剛好，這肘子啊，能夠分得均勻......”

她絮絮叨叨的說著，夾了菜就讓他們吃，他們根本吃不下，啥味道都嘗不出來，卻不想讓她難過，硬往嘴里塞。

姜曉曉夾菜的動作一頓，收回手，放下筷子，抬眼看著他們，嘆息一聲。

罷了，罷了，有些事情啊，強求不得的。

強硬的逼著他們把這頓飯吃完，卻什么滋味兒都嘗不出來。

她雖然很有進食的欲望，也知道自己腸胃根本負擔不了。

“好了，就先這樣吧，你們替我把顧梟找來吧，好嗎？”

姜曉曉閉眼，不想再多說一個字。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放下碗筷跪到姜曉曉跟前。

“阿姐，我們錯了，我們吃，我們使勁兒吃?！?

說著就要端起碗筷吃，姜曉曉抬手：“不了，阿姐累了，你們替我把顧梟招來好嗎？”

她還想跟他道個別呢，也不知他今天跑哪里去了，又去哪里采風了。

三人剛想說話，一道身影急切的從外面跑進來，帶來一陣寒風。

他站在三米遠的地方靜靜的看著姜曉曉不發一言。

姜雨很想留下，奈何架不住兩個哥哥，只得被拉到偏殿去。

姜曉曉如之前一般，笑著道：“回來了？吃了嗎？要吃點兒嗎？”

“嗯，回來了，還沒吃，我吃點兒。”顧梟上前坐在她身側，端起沒用的碗筷，開始專心干飯。

姜曉曉笑瞇瞇的看著他吃飯：“還是看你吃飯香，剛才他們哭喪著臉，讓我好生難過?，F在見你這樣吃飯，我心情都舒暢了好多?！?

她很想顧全大局，也知道他們是因為什么才那樣，可最后的最后，她只是想好好的道個別，彼此都體面一點，何必弄得那般難堪呢。

顧梟手上動作沒停，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咽下去才道：“只要你陪著，我吃飯就香?！?

脫力感再次襲來，姜曉曉淡定的單手撐著桌面，讓腦袋擱在自己手上，以此能夠舒服一點。

“顧梟，你好久沒叫我我姐姐了。”

顧梟動作一頓，抬頭看著她，目光灼灼：“你喜歡我叫你姐姐嗎？”

“嗯，喜歡！”她笑起來不再是眉眼彎彎，眼角的紋路隨著笑顏彎曲，卻意外的有韻味兒。

“姐姐，你好美！”

“謝謝，我也覺得我很美?！苯獣詴該Q成兩只手撐著腦袋，“以前就想自己老了要優雅的老去，就算老了也要是個美美的老太婆，現在我做到了?！?

雖然經歷的時間短了點，好歹也讓她經歷了這么一場，可以了。

“姐姐，我吃好了！”顧梟放下碗筷，示意宮人把這里收拾了。

他靠過去：“姐姐，我可以抱抱你嗎？”

“嗯，可以！”姜曉曉快要撐不住了，再這般她就得一頭栽倒在桌子上。

顧梟小心翼翼的護著她腦袋，讓她靠在自己懷里。

抱著她往炭火邊走去，姐姐喜歡烤火，那就在那里吧！

姜曉曉輕輕握住顧梟的手：“顧梟，跟我說說你今天去了哪里啊，都有什么所見所聞??！外面的雪化了嗎？那些冰花還有嗎？漫天飛舞的雪花好看嗎？”

“我去了皇家獵場，今天看到了梅花鹿，它們很喜歡我，跟我說了好多山里的趣事?；⑼醺峭跤执蚱饋砹耍蚓故且驗榛⒌艿芟矚g上了狼妹妹，虎狼兩方都不同意.......”

姜曉曉咯咯咯的笑起來，笑聲傳到偏殿，姜雨泄氣的坐地上：“果然，能讓阿姐笑起來的只有那人，他憑什么?。俊?

最后的時刻，阿姐都不讓我們陪著，而是讓那么個人，她心里不服氣。

姜寒跟姜誠此時已平復情緒，他們能理解小妹的心境，也能理解阿姐。

“能笑著離開總比哭著離開好！”姜寒來了這么一句，姜雨瞬間不說話了。

是啊，能笑著，總比哭著好。

可她還是想哭怎么辦！

屋內姜曉曉的呼吸聲越來越弱，顧梟的聲音也越來越輕，他眼里布滿紅血絲，卻沒有讓聲音有任何異樣。

姜曉曉突然握緊他手，努力昂起頭看他：“顧梟，對不起，若是有下輩子，姐姐陪你！”

顧梟慘然一笑：“姐姐是要把自己賠給我嗎？”

“嗯，把我自己賠給你！”若有下輩子，我定然不讓你孤單一人，把這輩子欠你的都賠給你。

“好，這可是姐姐你說的，不能反悔哦，我們拉鉤！”顧梟抬起她手，右手小手指勾住她右手小手指，上下晃了晃，“拉鉤上吊，不許變！”

“不——變——”姜曉曉無力的垂下手，緩緩閉上眼睛。

她的任務完成了，她該跟這個世界道別了，她會去哪里呢？天上嗎？還是下地獄呢？

還是說那些都是臆想呢。

“姐姐~”

“姐姐~”

“姐姐~”

顧梟繃著的情緒在這一刻潰散，大聲嚎叫：“姐姐~”

姜誠姜寒姜雨聽見聲音顧不得其它奔過來，那個滿頭銀發的人兒已閉上眼睛。

“阿姐，阿姐~”

“阿姐，你看看我，我是你最愛的小雨??！”

“阿姐，我是小寒，你睜開看看我好嗎？”

長公主薨了，舉國默哀，聽見喪鐘的人紛紛跪在地上沖著皇宮磕頭，所有人靜默不語，只愿那個人走的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