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之內，環形的座位呈階梯狀分布，座位上幾乎都坐滿了人，克里斯蒂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之上。

不同于其他人的座位牌上顯示著名字與職務。他的座位牌之上，除了名字，什么都沒寫。

數名湖藍色軍裝的研究人員簇擁在他的身后，隨時等待著他的指令。

花醒對上了他的眼神。

依然是深不可測。

他那被舊時代的煙熏黃的手指上握著一枚槍灰色色的打火機，大拇指不停撥弄著打火機的帽蓋。

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音。

花醒看向了艾利克斯：

“你說是克里斯蒂要見我？”

艾利克斯指著大堂之內：“對。他旁邊的位置，是留給你的?！?

花醒抬眸，看見克里斯蒂旁邊確實放了一把臨時加的椅子。

哦，說要見她。

卻沒說是單獨見她。

可為什么要在此聲勢浩大的會議之中見她呢？

花醒有些猶疑。

克里斯蒂倒是一笑，伸手將椅子拉了出來：

“坐吧，哨兵。今天的好戲，你會想看的。”

花醒知道在此刻，無論他們想做什么，她都跑不掉。

干脆不再矯情，迎著眾人的目光走進了大會堂，坐在了克里斯蒂旁邊。

一股古人類煙草嗆人的味道。

花醒皺了皺眉。

真古怪，喜歡這種舊時代的慢性毒藥。

克里斯蒂沒有看她，手中依舊把玩著那枚打火機：

“你與白辰，從北辰地井帶出了好東西?！?

他沖著艾利克斯點點頭，艾利克斯立刻心領神會地走到了會堂中央。

大會堂的燈光暗了下來。

她的煙嗓冷靜而沉著：

“各位，請看投影。我會為大家展示幾張從已故的方松凜教授的錄像中復原的圖片?！?

她對著空中輕觸，投影顯示出了幾張照片。

花醒很快就看清了是什么。

是從方松凜的錄像之中抓取的，葉知棋的實驗筆記。

「實驗名稱：畸變體精神粒子研究實驗」

「試驗次數：第1次」

「試驗體1號：B區捕獲的低階哨兵畸變體。」

「試驗地點：葉知棋地球研究所1號實驗室」

「試驗方法：強化試驗法。」

艾利克斯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葉教授筆記之中所記錄的強化試驗法，是我們在試驗過程當中常用的一種研究方法。采用的是通過不斷擴大和強化某一試驗因素的方式，來檢測先前提出的假說是否成立?！?

她指著試驗報告右上角附著的畸變體照片道：

“葉教授對畸變體的強化試驗，是通過不斷強化對畸變體精神圖景的入侵，以此探尋畸變體的起源真相?！?

花醒的心一沉。

入侵畸變體的精神圖景？

畸變體原本是哨兵，理論上來說盡管已經失去理智，但精神圖景依然會存在。

葉教授試驗所做的入侵精神圖景，該不會指的是她自己入侵吧？？

她是地球上的第一批覺醒向導，她擁有著常人所不知的強大向導能力。

如果她想做，那么她就可以。

大會堂之內也開始響起竊竊私語：

“什么？入侵畸變體的精神圖景？”

“那個葉知棋是個瘋子吧，難怪她1號實驗室從未對外開放過，她居然把畸變體這么危險的東西帶進了實驗室里！”

“你憑什么這么說葉教授，她冒著自己的生命危險去做試驗，這難道不是偉大而高尚的行為嗎？！”

“這個試驗太瘋狂了，實在是太瘋狂了。我真的難以置信，我心目中圣潔的女神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居然在進行著這樣瘋狂的試驗！”

“這樣的試驗有什么意義？”

“請大家安靜……”

艾利克斯展示了下一張圖片：

「試驗過程：低溫冷凍冬眠倉的保護下強行進入試驗體1號的精神圖景。

采集精神圖景內的精神粒子?！?

「試驗結果：精神連接程度45%?！?

「精神圖景內停留時間5分鐘。」

「精神粒子采集失敗。」

「重要發現：試驗體1號的精神圖景與身體存在割裂，難以找到試驗體1號的全部精神圖景?！?

「推測結論：畸變體的精神，與身體存在分離傾向?！?

又是一張只有半截的筆記照片：

「實驗名稱：畸變體精神粒子研究實驗」

「試驗次數：第23次」

……

「試驗結果：精神連接程度45.6%。」

「精神圖景內停留時間6分05秒?！?

「重要發現：試驗體23號同樣存在精神圖景與身體存在割裂的現象?！?

「推測結論：畸變體的精神，與身體存在分離傾向?！?

「試驗次數：第59次」

「試驗結果：精神連接程度57%」

……

「試驗次數：第75次」

「試驗結果：精神連接程度59%」

……

「試驗次數：第136次」

「試驗結果：精神連接程度71%」

……

隨著筆記之中試驗次數的增加，葉知棋侵入畸變體精神圖景的程度更加深入，在神圖景內停留的時間也有所延長。

可是，卻依然無法采集精神粒子。

在播放最后一張圖片之前，艾利克斯抬眸望向了克里斯蒂，似乎是在請示他的意見。

克里斯蒂“吧嗒”一聲，關閉了手上的打火機。

重重地對著她點了頭。

目前播放的照片之中，最為完整的一張。

卻也是，最觸目驚心的一張。

那份試驗報告右上角附著的畸變體照片，清楚明了。

它的身上，還穿著葉知棋同款的白色研究服，只是被畸變的部位撐得七零八落的。

「實驗名稱：畸變體精神粒子研究實驗」

「試驗次數：第199次」

「試驗體199號：畸變后的研究所內成員S。」

……

此刻大會堂之內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沉默著。

葉知棋，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或許，他還是大會堂之內某人曾經的下鋪兄弟。

或許，他也曾經在食堂里跟大家一起吐槽過面包蟲吃膩了。

又或許，他也是這可怖的末世里大會堂之中某人并肩戰斗過的戰友。

可是，在這一刻。

他的代號，變成了冷冰冰的試驗體199號。

朝夕相處的研究所內成員，在畸變之后，居然也成為了她的試驗體。

有人突然想起，某天同伴陷入了無可挽回的畸變之后，被帶入了1號實驗室。

于是，就再也沒有出來。

他捂住自己的嘴，差點嘔了出來。

克里斯蒂卻詭異地笑了：

“大家不必這樣，畸變的同伴，本來就只有死亡的結局?！?

“那也該是干干脆脆的死！有尊嚴的死！崇高的死！”

有人哭喊著說。

克里斯蒂轉頭看他，花白發梢下的眼中露出銳利的光：

“為追尋畸變體的真相而死！為末世的全人類而死！沒有尊嚴？不崇高？”

“我告訴你，現在是末世！末世有末世的評判標準！舊人類的道德，舊時代的法律，在這末世里頭，都是虛妄！”

“艾利克斯，繼續播放！”

“接下來的，才是今天的重點?！?

他垂首，點燃了一根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