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里，知道真相的人卻如墜冰窟。

花醒的手此刻冰涼無比，因為那份絕密資料里的話還歷歷在目：

【凈化失敗】

【無論多高的匹配度，無論是精神烙印還是身體烙印，都失敗了。】

【無一名哨兵凈化成功，希望之塔內全部哨兵陷入畸變。】

雖然已經知道了結果，但是當那一幕真實發生在眼前的時候。

眼睜睜看著希望之光亮起，又被狠狠澆滅的感覺，還是刺痛了陷入回憶的每一個人。

一直有淚珠落在花醒的手背上，卻聽不到任何人哭泣的聲音。

靜默的哀傷，籠罩了這個小小的監測站。

“向導死亡過半，我宣布，希望之塔徹底覆滅。”

“現存向導，五分鐘內撤離！五分鐘內撤離！”

向導指揮官的聲音，冷靜克制，卻難掩悲傷。

紗織垂首看了一眼自己。

繃帶把槍纏繞在手臂上，因為超越極限的戰斗，手早已經骨折。

就連她精神體的腕足，也被畸變體斬斷了數根。

她甚至都不曾看清，那是哪位曾經的戰友畸變而來的。

高速直升機“咔噠咔噠”的扇葉旋轉聲，第二次響起。

第一次，是帶來希望的曙光。

而這一次，則是希望覆滅的最終宣判。

這一場人類對戰末世的戰役，終是敗了。

幾只肚子無限膨大的畸變體朝著紗織沖了過來。

他們的腹中，孕育著無數能讓哨兵畸變的卵。

紗織解開滿是鮮血的繃帶，綁在手腕上的槍掉了。

她不再看那些朝著她奔來的畸變體，而是拼盡了最后一口氣，啟動了哨塔最高級別的機械鎖與生物鎖，把希望之塔所有的出入口徹底鎖死。

不可以，不可以讓感染卵流出。

也不可以，讓任何一只畸變體走出這里。

60秒后，希望之塔內部的鎖全部鎖死，外圍的機械防御將全部打開，無人能再進入，也無一個畸變體能再進入。

哨兵紗織親手，把曾經人類的希望之塔，變成了他們自己的煉獄。

自此，這里變成了末世里無人敢踏足的絕望之淵。

后來，眾人皆說里面的畸變體駭人，卻從來不說，他們也曾為了人類的未來而付出生命。

紗織結束了回憶的共享。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用說也能猜到。

所有的哨兵都被卵污染，變異成為畸變體。

畸變體與畸變體之間，相互廝殺與搏斗，漫長歲月里各自割據領地，占據一方。

共享記憶后的紗織，臉色異常的慘白。

不知道是因為回憶太痛苦，還是精神消耗實在太大。

艾利克斯伸手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她，將她的腦袋放在自己肩上，輕輕地捋著她的頭發。

紗織蝴蝶骨處那些粉嫩的觸手們，也慢騰騰地爬上了艾利克斯的身體。

悲傷的默哀持續了很久，久到外面的陽光消失，微弱的星光灑進來。

花醒先開了口，聲線帶著一絲極度悲傷過后的顫抖：

“所以說，那些感染卵，就像是能誘發雄蜂發情的蜂后信息素一樣，能誘發哨兵畸變。并且這種畸變，向導的凈化是無用的。”

艾利克斯點頭：“對。可以看做是一種精神上的寄生，一股未知的精神，借助感染卵，寄生到哨兵身上，并且，寄生的精神與哨兵本來的精神將并存于一幅軀體之中。”

花醒猛然想到，在尚月溫的身上，也是如此。

她感受到了兩股不同的精神力量，一股如竹葉般清新，而另一股，像未知生物般吐露出類似海洋生物的甜腥味。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在希望之塔內的畸變體，保留了一部分人類的行為特征，甚至有一些，還保留了人類的完整外形。

花醒猶疑著問道：“那么，紗織能通過分離畸變部分回溯為正常哨兵，其他的畸變體可以這樣嗎？”

聽到這個，眾人的眼睛都一亮。

但艾利克斯搖了搖頭：“不能。在紗織身上的奇跡，無法復制。”

花醒的眸子一沉：“為什么？”

艾利克斯解釋道：“經過之前的實驗，還有今天了解了那天夜里發生的事情。我們知道紗織的畸變是因為這股完整的未知精神體的入侵而導致的，這本來就與一般的哨兵畸變有所區別。”

花醒：“但是在其他畸變的哨兵中，不是也發現了未知的精神粒子嗎？”

艾利克斯：“但是……都不是如此完整的。就像良性的腫瘤與惡性腫瘤之間的區別，良性腫瘤完整光滑，好剝離。而惡性腫瘤沒有邊界，混亂不堪，根本無法進行分割。”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紗織，又繼續說：

“并且，紗織太特別了。她的異能讓她的精神海無限趨近于向導類的精神海，所以她對那股未知精神天然有抵抗的能力。再加上那個蘑菇男人不停地給她上貢向導，讓她的精神海能不斷擴大，身軀也可以不斷膨大，大到足以容納那股未知的精神。最終她通過自己的控制，將未知精神粒子糾集到那些龐大的觸手中去。”

無數種巧合，才造就了這一個回溯的奇跡。

可悲傷的是，奇跡，只會發生一次。

北極的白晝太短，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花醒看著面容慘白的紗織，輕聲道：“好好休息，今天真的辛苦你了。”

艾利克斯將紗織扶上了監測站里唯一的床上。

冉云在旁邊欲言又止。

白辰看著他：“想說什么？”

冉云把頭轉了過來，目光中充滿期待：“辰哥，他們睡了我的床，那我今晚，去你飛艇里睡吧。”

白辰咬了咬后槽牙：“你他娘的真是想得越來越美了，自己在這兒打地鋪！”

說完他一把牽住花醒冰涼的手：“咱們走。”

絲毫不理會身后冉云的叫喊：“辰哥！咱在研究所里不都是睡一個上下鋪的嘛！我跟你在一個飛艇里睡咋啦？！里面那么寬敞！”